皇帝沉默片刻,从腰间解下一枚玄铁令牌掷在他面前。令牌正面是展翅雄鹰,背面的莲花纹与陆砚昭腰间的影阁令牌截然不同:“这是初代楼主留下的鹰纹令,持此令可调用影阁所有暗桩。记住——”他的声音突然苍老十岁,“无论查到什么,都不能让太子知道。”
令牌入手冰凉,金属表面传来奇异的震颤。当陆砚昭退出乾清宫时,暴雨已停,西斜的夕阳刺破云层,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陈宽追至丹陛下,塞给他一包金疮药:“陆公子,方才陛下在御案下藏了份奏折,首页写着‘方孝孺余党借影阁复国’。”
陆砚昭握紧鹰纹令,望着紫禁城檐角狰狞的瑞兽,突然想起杭州破庙窑壁上的刻字——“弘治七年,刘姓楼主密会方孝孺门生”。原来从江南贪墨案伊始,这便是一场持续百年的复仇棋局。当他用《唐韵》反切法重组影阁四堂时,那些蛰伏暗处的“刘先生”们,早已布下针对皇权的杀局。
弘治十一年(1498年)·夏(六月初三)·杭州·废窑
沈知微用匕首撬开暗格铜匣的瞬间,窑顶破洞漏下的光柱映出半张泛黄图纸。“一窝蜂”火箭的改良图样旁,朱砂批注笔锋凌厉,与刘知府供词如出一辙。匣底刻着的“刘”字深陷木纹,边缘磨损处露出与影阁令牌同源的玄铁。她指尖抚过匣内暗层,摸出一枚断裂的玉佩——正面是方孝孺特有的“方”字篆刻,背面竟铸着影阁初代楼主的鹰纹。
急促的鸽哨声自窑外传来,她解下信鸽脚上的竹筒,展开的密信上是陆砚昭刚劲的笔迹:“陛下准奏重组影阁,新制四色脚环已启用。东宫侍读王顺私刻朱砂印,其父与方孝孺同榜进士。《唐韵》反切法密本已送江南分舵。”
沈知微将断裂玉佩按在掌心,两半纹路恰好拼成鹰踏莲花纹。原来“刘先生”并非单一个体,而是打着初代楼主旗号的靖难遗孤残部。她突然想起父亲遗物中半幅舆图——应州防线与西域商队路线在图上形成尖锐箭头,直指京城。
弘治十一年(1498年)·夏(六月初三)·京城·镇国公府
陆砚昭将《唐韵》反切法密本拍在檀木桌上,春桃正用蛋清小心固定刺客密信上的指纹:“公子,江南影卫传回沈百户密信——废窑铜匣刻‘刘’字,内藏方孝孺玉佩残片。”她递过另一封京畿密报,纸角染着些许茶渍,“刘瑾在东宫搜出西域商队账本,正与陆国公一同审讯王顺。”
“方孝孺玉佩?”陆崇渊从暗格取出一枚鹰纹令牌,与陆砚昭手中的令牌并置,双鹰展翅纹在烛光下浑然一体,“当年楼主失踪前,确与方孝孺有过三次密会记录。看来‘刘先生’是想借影阁旧权,为靖难遗孤翻案。”他指向舆图上的应州,红笔标注的边军急报压在图纸一角:“鞑靼部落突然集结,斥候发现改良火器踪迹,形制与你呈给工部的‘一窝蜂’极为相似。”
话音未落,信鸽扑棱着飞入,银爪系着染血的信笺。春桃解下展开,脸色霎时煞白:“公子!沈百户在废窑遇袭,绑匪留字要用影阁令牌换她,交易地点在应州边境黑风口!”
陆砚昭盯着“黑风口”三字,握紧初代楼主的鹰纹令牌,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这不是绑架,而是陷阱——对方想用沈知微诱出影阁秘宝,更要借机夺取他尚未完成的火器改良技术。当江南线索指向靖难旧案,应州的战火已悄然点燃,他必须在三日内完成影阁四堂重组,用《唐韵》加密构建新情报网,同时破解对方以初代楼主名号设下的死局。
窗外夜色渐浓,陆砚昭铺开空白卷宗,提笔写下“风、火、水、山”四堂名号。墨汁落在宣纸上,晕染出深浅不一的黑,如同此刻盘根错节的朝局。而在遥远的杭州,沈知微正用方孝孺玉佩磨着绑绳,玉佩棱角在黑暗中闪着冷光,映出她眼中与陆砚昭如出一辙的决绝——这场横跨百年的迷局,终将在绣春刀与火铳的碰撞中,揭开最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