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寂静中沉浮。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空间的感知,只有一种彻底的、绝对的虚无。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一丝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的光亮,开始在那片混沌的黑暗中摇曳、闪烁。
剧痛,是第一个回归的感觉。
并非某处具体的伤痛,而是全身性的、弥漫性的、深入骨髓与灵魂的衰竭之痛。每一寸肌肉都像是被反复撕裂后又强行缝合,酸胀、麻木、却又带着针扎般的刺痛;每一根骨骼都仿佛布满了裂纹,稍有意念牵引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内脏如同被移了位,火辣辣地灼痛,每一次极其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难以言喻的钝痛,伴随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涌上喉头。
林凡的眼皮沉重如铁,挣扎了许久,才勉强睁开一道缝隙。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凹凸不平的、焦黑中泛着暗红的岩洞顶壁。身下传来坚硬而冰冷的触感,他正躺在一个相对平整的石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苦涩气味、血腥气,以及一种东西被烧焦后的糊味。
他试图移动一下手指,却发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筋骨,软绵绵地瘫在那里,除了无处不在的痛楚,几乎感受不到其他存在。精神力更是枯竭到了极点,脑海空空荡荡,连集中一个简单的念头都异常困难,磁力感知如同熄灭的烛火,无法探出分毫。
他还活着。
但代价,是彻底的虚脱与濒临极限的重创。
林凡艰难地转动眼球,用极其有限的视野打量自身。他全身被粗糙但干净的麻布条层层包裹,像一具木乃伊。左臂被木板固定着,传来阵阵刺骨的痛,显然骨折严重。胸膛处的绷带下,隐隐有血迹渗出,那是被狮鹫雷爪撕裂的、最深的一道伤口,即便经过了紧急处理,依旧传来阵阵灼热和抽搐的痛感,呼吸间都能感觉到肌肉的撕裂。
他尝试回忆昏迷前最后的画面:那石破天惊的“磁轨·狼牙”射出后,力量被彻底抽空,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来……是我赢了……”一个微弱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却没有带来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沉重。
赢了吗?
是的,那不可一世的雷翼狮鹫,翼根被废,鲜血狂喷,哀嚎震天,最终必然是败走了。
但这胜利,是用半条命换来的。是真正的惨胜。
他这具经过千锤百炼、远超常人的身体,此刻就像一件被打得濒临破碎的瓷器,勉强粘合在一起,稍有不慎便会彻底崩坏。没有数周甚至数月的精心调养,绝难恢复。而精神力的透支,更非简单休息可以弥补,需要漫长的静养与冥想。
目光缓缓扫过所处的岩洞。这里是他之前发现的一处备用藏身点,比主营地更隐蔽、更狭窄。洞内光线昏暗,只有一小堆篝火在角落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
不远处,他那柄“不屈”剑静静倚在石壁旁。剑身上,那些新添的、蛛网般的裂纹在火光下清晰可见,灵光黯淡,仿佛也陷入了沉睡。剑尖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红色血痂,那是属于天空霸主的血液。这柄与他并肩作战、历经生死的伙伴,也到了需要重新锻造温养的边缘。
洞内还散落着一些染血的布条、捣碎的草药残渣、一个盛满清水和几块烤肉的粗糙石碗。显然,在他昏迷期间,他凭借最后一点本能,或者说强大的求生意志,将自己拖到了这里,并进行了最基础的自救。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狮鹫的狂暴能量气息和血腥味,提醒着那场战斗的惨烈与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