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烟花放到一半,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片绚烂中时,那密集的喷射声,却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方盒子里,只剩下一点点引线燃烧的、微弱的“呲呲”声,夜空,瞬间重归黑暗与寂静。
“啊?怎么停了?”
“哑火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
“姐,怎么不放了?”弟弟焦急地仰头看着,甚至想往前凑过去查看究竟。
“别动!”
彦宸一把拉住了他,刚才还挂在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被一种不容置喙的严肃所取代。他紧紧地扣住小川的肩膀,沉声叮嘱道:“听着,小川,这是最重要的规矩!烟花哑火了,绝对不能过去看!它随时可能会突然再响,靠太近会伤到人,记住了吗?”
小川被他严肃的表情镇住了,似懂非懂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片刻的沉寂之中,仿佛是为了印证彦宸的话,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盛大的表演将以虎头蛇尾收场时,那沉寂了十几秒的方盒子,忽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了一声比之前任何一下都更沉闷、更剧烈的巨响!
“砰——!”
紧接着,仿佛是将刚才积蓄的所有力量一次性地喷薄而出,无数道金色的、银色的、彩色的光弹,如同一场密集的流星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密度,疯狂地射向夜空!夜幕,被瞬间撕开,整个世界亮如白昼!一朵、两朵、十朵、数十朵巨大的礼花,在同一时间,于不同的高度,层层叠叠地轰然绽放!金色的瀑布,紫色的蒲公英,绿色的满天星,红色的笑脸……无数种形状、无数种色彩,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无比壮丽、无比奢华的空中画卷。间或还夹杂着几声清脆的、模仿鸟叫的哨声。这片刻的绚烂,甚至盖过了天上的星辰。
“哇——!”
人群爆发出比刚才任何一次都更加热烈的欢呼与喝彩。
小川也忘了刚才的紧张,激动地拍着小手,仰着头,完全沉浸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更加盛大的视觉盛宴里。
此时,张甯迅速地、像执行一个精密计划般,扫视了一眼周围。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头顶那片璀璨的天空牢牢吸附。弟弟就在她身前几步的距离,安全,且专注。而她和彦宸,正好处在人群圈层的最外围。她的身后,就是那个可以隔绝一切光亮与喧嚣的、巷子口的暗影。
万事俱备。
她侧过头,看着身边那个正仰着头,满眼惊叹地看着天空的少年。那漫天的烟火,在他清亮的眼眸里,炸开一片又一片璀璨的星河。他的侧脸,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美好得像一幅画。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也无比大胆地,在她心中成形。
张甯的唇角,缓缓地勾起一抹极浅、却无比坚定的微笑。
下一秒,她突然毫无征兆地、连续向后退了好几步。她手上紧紧拽着彦宸的手,用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拖得他也跟着自己,踉跄着退到了巷子口的暗影之中。
“哎,怎么……”
彦宸起先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双脚一踏进那片熟悉的黑暗,闻到空气里那熟悉的、清冷的、独属于她的气息时,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忽明忽暗的烟花,成了他们唯一的、不断变幻的光源,将他们彼此眼中的、那份压抑不住的、精光四射的情愫,照得一清二楚。
这一次,张甯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在又一朵巨大的烟花“砰”地一声炸响在夜空的瞬间,她主动伸出那双微凉的、纤细的手臂,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彦宸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他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她手臂接触的皮肤开始,瞬间窜遍了全身。他甚至不需要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做出了最诚实的回应。他的双手,自然而然地环住了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身,将她轻轻地、又无比珍重地,揽向了自己。
然后,在漫天璀璨烟火的映照与轰鸣声的掩盖下,他们的双唇,轻轻地、又无比确定地,贴在了一起。
这不再是那个充满了意外与慌乱的、嗑到牙齿的初吻。
这是一个温柔的、深长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吻。
没有试探,没有笨拙,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水到渠成的默契。他的唇上,还带着冬夜里清冽的空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的味道。而她的唇,却是柔软的、温暖的,像她这个人一样,看似冰冷,内里却藏着最动人的热度。
周围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喝彩,都在这一刻,被彻底隔绝。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和漫天为了他们而无声绽放的、盛大的烟火。
渐渐地,远处的烟花,终于燃尽了最后一丝光芒。
喧嚣声,欢呼声,渐渐平息。
夜,重归寂静。
而在这条无人知晓的巷口暗影中,他们,就是彼此世界里,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