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不陡,但张甯偏要演出一副“跋涉雪山”的悲壮感。她一只手扶着冰凉的铁质楼梯扶手,另一只手夸张地按着自己的小腹,每上一级台阶,都要伴随着一声若有似无、气若游丝的叹息。那速度,慢得简直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
她踏上第一级台阶,就开始了她的表演。“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身后的彦宸听得清清楚楚。她抬起一条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它放在第二级台阶上,然后停顿了一下,再次叹气,“呼……好累啊……”
接着是第三级台阶,伴随着第三声叹息:“哎呀……这楼梯怎么这么高啊……”
她就这么一步三叹地,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太,慢吞吞地往上挪。每走两三级,还要停下来,扶着冰凉的铁质扶手,故意大声地喘着气,那娇喘吁吁的样子,配上她那张因为疲惫(或许还有点故意装出来的虚弱)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以及那两条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的麻花辫,如果忽略她眼神深处那抹狡黠的笑意,倒真有几分惹人怜惜的味道。
彦宸跟在她身后一两个阶梯的位置,看着她这副“林妹妹”上身的模样,简直是哭笑不得。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心里那份急于献宝的焦躁感,还是让他忍不住想要上前“助人为乐”。他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下,身体前倾,几乎就要忍不住伸出手去推她的后背,帮她一把,好让她快点到达四楼那个充满“惊喜”的目的地。
就在彦宸的手几乎要碰到张甯后背的运动服时,张甯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那双带着水汽的凤眼斜斜地瞟了他一眼,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一种刻意放慢的、近乎撒娇的语调(虽然她本人绝不会承认这是撒娇):
“走不动了呀……教练。”她拖长了尾音,那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要不……你推我上去吧?”
说完,她看似无力地靠在扶手上,眼神却锐利如刀,紧紧锁定着彦宸的动作。她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只要彦宸的手敢碰到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无论是后背、胳膊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抬起后腿,给他一个标准的“尥蹶子”,让他体验一下从二楼半滚落到一楼的“速度与激情”。她甚至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一遍动作要领,确保精准、有力、不留后患。
彦宸正处于“助人为乐”的冲动边缘,满脑子都是他那个“好东西”以及张甯看到时可能会有的(他幻想中的)惊喜表情。听到张甯那软绵绵的请求,他下意识地就想答应,手再次不受控制地往前伸去。
然而,“教练”两个字如同一个冰冷的触发器,瞬间击穿了他那被“献宝”冲动烧得有些糊涂的大脑。
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彦宸的身体瞬间僵住,抬起的手停在半空,迈出的脚也悬在那里。上个周末,就在他家客厅里,进行那场现在想起来都让他口干舌燥的“仰卧起坐”学术交流时,张甯那杀伤力全开的表现!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到了天灵盖!
彦宸触电般地缩回了手,身体猛地向后一仰,脚下甚至还踉跄了一下,硬生生往后退了两级台阶,与张甯拉开了绝对安全的距离。他飞快地将双手背到身后,仿佛那双手刚才差点犯下什么滔天大罪。脸上那副急于献宝的表情瞬间切换成了带着点惊恐的、故作轻松的笑容。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吊儿郎当,甚至还带着点讨好:“那、那个……宁哥,您瞧您说的!这怎么能叫推呢?您这叫自主攀登,锻炼意志!挺好的,挺好的!”
他摆出一副“我绝不干涉您锻炼”的表情,语气也变得格外闲散:“您就按自己的节奏来,爱怎么走就怎么走,一步挪半天也行。实在累了,您想在这楼梯上躺下歇会儿,我也给您放哨,保证没人打扰您!” 他甚至真的开始吹了声口哨,目光望向楼道窗外,假装在欣赏风景。
张甯:“……”
她看着彦宸那副避之唯恐不及、瞬间变脸的怂样,准备好的“飞踢”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心里暗骂了一声:怂包!
精心设计的“陷阱”落空,让她感到一阵索然无味。
这家伙,关键时刻的求生欲倒是强得很!
既然“钓鱼执法”失败,再继续装下去也没意思了。张甯瞬间收起了那副“弱柳扶风”的姿态,挺直了腰背,眼神里的狡黠和虚弱一扫而空,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她不再一步三叹,而是迈开长腿,噔噔噔几步就跨上了剩下的台阶,动作利落得完全不像刚才那个连走一步都要喘三喘的人。
很快,她就站在了四楼一个单元的防盗铁门前。她转过身,双手环胸,挑眉看着慢悠悠跟上来的彦宸,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一丝被破坏了“游戏”兴致的愠怒。
“开门!”她言简意赅,语气里带着命令的意味,下巴朝着门锁的方向点了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我倒要看看,你那个神神秘秘、藏着掖着的‘好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急赤白脸的!”
她的好奇心(或许是被彦宸撩拨起来的,或许是一直都有的)混合着没能成功“教训”彦宸的怨念,让她此刻只想快点揭晓谜底,然后——如果那东西不够“好”,她不介意再找个由头,好好“指导”一下这位不听话的“臭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