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宸坐在她对面，时不时咬着笔杆的尾端，眉头紧锁，像是在跟某道难题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他的字迹出人意料地工整，是一手漂亮的、带着风骨的小楷，每一笔都写得一丝不苟。
不知过了多久，彦宸终于长舒一口气，将面前做好的两套题卷小心翼翼地推到张甯面前，语气里带着几分忐忑，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那个……我做完了，你……你看看？”
张甯放下手中的书，接过题卷，拿起红笔，开始低头批改。结果……相当不理想。新教的知识点错误百出，就连之前强调过多次的旧知识点，居然也错了一道不该错的题。
她“啪”地一声放下红笔，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盯住彦宸，语气里透着一股冰冷的揶揄：“就这？彦宸同学，你交上来的这份东西，是拿来给我醒脑的吗？新学的玩意儿一问三不知，旧账还没算清又添新债，我看你这脑子不是懒得转，是直接进入冬眠状态了吧？”
彦宸下意识地又抬手挠了挠头，张了张嘴，似乎想为自己辩解。
但张甯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打断他，语气里的“毒性”又加深了几分：“尽力？你所谓的尽力，我看跟乌龟在沙滩上爬的速度差不多！还有，你这字倒是越写越漂亮了，一手小楷端正得都能直接送去参加书法展了，可惜啊可惜，”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手指点了点卷面上一处写得极其工整却错得离谱的答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光有个好皮囊有什么用？里面装的都是草包！简直就是个外面刷了金漆、里面却空心的大萝卜！”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却再次泛起了一丝古怪的、挥之不去的困惑。一个能把字练到这种地步的人，真的会是那种对学习完全不上心、甘于“垫底”的懒汉吗？这手字里透出的沉静和风骨，与他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她第一次对那套冠冕堂皇的“垫底论”，产生了一丝动摇。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还不够，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题卷，声音低沉却异常尖锐：“我本来还指望着，你能争点气，哪天突然开窍，给我长长脸。结果你这表现，就好比辛辛苦苦爬到了半山腰，然后‘嗷’一嗓子，欢天喜地地又骨碌碌滚回了山脚下，滚得挺欢实！”
她终于停了下来，眼神里藏着一抹若有似无的、逗弄般的笑意，等着看他如何接招。
彦宸被她这一连串夹枪带棒、比喻生动的损话给说得一愣一愣的，干笑了两声，语气依旧带着那股特有的散漫劲儿，却又不失底气地反驳道：“得得得，张大小姐，您这嘴上功夫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故意挺了挺胸膛，指了指自己的卷子，“我这字写得好看，总归也算是个优点吧？总不能一无是处不是？”
张甯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继续补刀，语气里的揶揄更深了：“优点？我看你最大的优点，就是能把懒惰和敷衍都包装得如此具有艺术美感，连错题都错得这么……赏心悦目，想让人在生气之余，还得赞叹一句‘字真好看’，我也是服了你了！彦宸，你这脑子要是能分十分之一用在琢磨题目上，也不至于让我每次批你的卷子都批得想立刻申请工伤！”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那张依旧带笑的脸，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威胁，“下次你要是还这样，卷面分再高也没用。我可就不光是用嘴损你了，保管让你把错题相关的课本章节，从头到尾抄到手抽筋为止！”
彦宸听完，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手肘撑在茶几上，侧着头看她，嘴角勾起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用一种极其欠揍的、仿佛在讨论天气般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
“行啊。不过……罚我抄书，你也得在这儿监督我吧？不然我偷懒少抄了怎么办？到时候，你还得再跑一趟，多麻烦。”
张甯被他这番话噎了一下，眉头瞬间拧紧。这家伙，居然把“被罚”说得像是理所当然的“加班”，还顺带着把她也拖下了水。她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还真有脸说！”
说完，她不再理他，低头继续在卷子上圈画重点，只是那握着红笔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