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卧榻之侧(2 / 2)

刘备、孙权虽强,然其彼此猜忌,难以合力。此正是我辈思变图存之机!”

“思变?”

曹操目光一闪,“如何变?”

荀彧沉吟道:

“明公,硬拼已非上策。

或可……暂避其锋,外示羸弱,内修甲兵。

同时,广布间策,离间其君臣,尤其是……吕布与朝廷之间!”

程昱补充道:

“还可遣使南下,交好孙权,共抗刘备!

或可许以荆州部分利益,诱其与刘备相争。

待其两败俱伤,我军恢复元气,再图北进!”

曹操手指敲击着案几,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良久,他猛地一拍案:

“好!便依此计!

仲德,离间吕布与朝廷之事,由你亲自负责,不惜重金,务必要让那吕奉先对朝廷心生怨隙!

文若,联络孙权之事,由你安排,姿态可放低,条件可放宽,只要其肯牵制刘备,一切好说!”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森冷:

“另外,传令各部,收缩防线,加固城守,全力屯田练兵。

告诉妙才(夏侯渊)、子孝(曹仁),给我守住现有的每一寸土地!这天下……还远远未到定局的时候!”

一场围绕并州归属、针对朝廷内部隐患的无形战争,悄然拉开了序幕。

曹操的思变,如同毒蛇潜行,将致命的毒液瞄准了朝廷联盟最脆弱的一环。

而彭城之中,蔡琰在忙碌之余,总会来到郭嘉的病榻前。

这一日,她刚处理完关于厚赏吕布的诏书用印,来到内室,却见郭嘉竟微微睁着眼,望着屋顶,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她连忙俯身下去,只听他极其微弱地吐出几个字:

“并州……吕布……小心……许昌……”

蔡琰心中一凛,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

他即使是在弥留之际,依旧洞悉着那最危险的暗流。

吕布,许昌……朝廷的未来,依旧布满荆棘。

天地间一片素白,仿佛上天也看不下去这人世间的惨烈,欲以这纯净的冰冷,暂时掩埋那持续了一年、尸山血海的征战痕迹,画上一个苍白的休止符。

持续了一年的河北-中原大战,在朝廷收复邺城、曹操势力被彻底逐出冀州后,终于从炽烈的搏杀,转入了短暂的相持与艰难的消化期。

烽火暂熄,狼烟散尽,但无形的硝烟——政治的博弈、人心的算计、资源的争夺——却弥漫在更加广阔的空间,渗透进每一个角落。

彭城朝廷,在蔡琰这位日益沉稳坚毅的女主主持下,展现出远超预期的韧性与效率。

战争的胜利带来了威望,也带来了空前繁重的治理压力。

一系列旨在稳定地方、恢复生产的政令,如同雪片般从邺城(由徐庶、张辽、徐晃坐镇)和彭城发出:

大幅减免饱经战火的河北及兖州部分地区的赋税,以宽松的政策招抚流民返乡,由官府统一分发紧缺的农具与粮种,组织人力兴修在战乱中荒废的水利设施,同时严厉整顿吏治,选拔干才充实地方……战争的创伤,在这些有条不紊的政策抚慰下,开始极其缓慢地愈合。

新归附的幽州、冀州,以及名义上归属的并州北部,如同三块巨大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朝廷从相对安稳的青、徐后方输送来的秩序、粮草与希望,艰难却坚定地尝试融入这个新兴政权的肌体。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甚至因表面的和平而变得更加诡谲。

并州,晋阳。

昔日袁谭的府邸,如今已成了“温侯”吕布的行辕。

府内张灯结彩,气氛热烈而跋扈。

朝廷封侯、假节、都督并州军事的诏书被精心装裱,高悬在正堂最显眼的位置,仿佛在宣示着主人此刻的荣耀与权势。

吕布志得意满,连日大摆宴席,接受着麾下仅存的几名心腹将领以及并州地方豪强的奉承。

美酒如同流水,佳肴堆积如山,妖娆的舞姬扭动腰肢,笙歌曼舞之音不绝于耳。

这一切的喧嚣与奢靡,试图掩盖并州铁骑身上尚未散尽的血腥与煞气,也试图填补吕布内心深处因部将星散、势力大不如前而产生的一丝空虚与不安。

“主公,朝廷此番倒是识趣!”

大将魏续举杯谄媚,他的声音在喧闹中格外刺耳,

“温侯之位,假节之权,都督并州!

放眼天下,几人能有?

这并州,已是主公囊中之物!”

他刻意忽略了朝廷诏书中“都督并州诸军事”前面还有“许其”二字,更忽略了并州南部仍在曹操手中的事实。

吕布闻言,又是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声震屋瓦,他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重重顿在案上:

“哈哈哈!区区虚名,何足挂齿!

若非本侯并州儿郎用命,朝廷安能驱曹贼,定河北?

待来年粮草充足,本侯当率尔等,踏平司隶,活捉曹阿瞒,方显英雄本色!”

他言语间,已隐隐将并州视为私产,对朝廷的号令,也带上了几分轻慢与不屑。

府中其余将领纷纷附和,气氛更加狂热。

而在宴席的角落,刘晔派来的“犒军使者”正陪着笑脸,与魏续、侯成等人推杯换盏,口中满是朝廷的“恩宠”与对温侯功绩的赞美,袖中却藏着记录众人言行的纸笔,那双看似醉意朦胧的眼睛,锐利地观察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态,将吕布及其麾下残余将领的骄狂之态、对朝廷的微妙不敬,乃至并州军纪涣散、劫掠地方的劣迹,一一记录在密信之中。

宴席散后,这些沾染着酒气和情报的密信,便被快马加鞭,送往遥远的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