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众宣读了刘备情真意切的贺表,盛赞郭嘉与蔡琰“珠联璧合,乃朝廷之福,天下之幸”,并再次表达了对朝廷的忠诚。
此举无疑是在刘表的脸上又狠狠扇了一巴掌,也明确向天下宣告了刘备如今在荆南的独立地位。
郭嘉接过贺表,面色如常,对简雍温言嘉勉,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刘备这是借他的婚礼,进一步为自己正名,同时也在试探朝廷对他占据荆南的态度。
宴至中途,忽有侍从匆匆至刘晔身边低语几句。
刘晔眉头微蹙,旋即恢复常态,不动声色地走到郭嘉身侧,以敬酒为掩护,低声道:
“祭酒,刚收到消息,袁绍在邺城斩杀直言劝谏的田丰,囚禁沮授,一意孤行,已尽起冀、幽、并三州之兵,号称三十万,由他亲自统领,颜良、文丑为先锋,再次南下!前锋已过黎阳!”
郭嘉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杯中琼浆泛起细微的涟漪。
他面上笑容不变,同样低声道:
“知道了。令徐晃、张辽依计行事,严防死守。再传令赵云,所部骑卒可向白马方向移动,以为策应。”
“是。”刘晔领命,悄然退下。
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大殿内的喜庆气氛,乐舞依旧,欢声不绝。
郭嘉抬眼,望向身旁凤冠霞帔、光彩照人的蔡琰。
蔡琰似有所感,侧首看他,目光交汇间,无需言语,已明了彼此心中所思——安宁,永远是乱世中奢侈的间歇。
婚礼的狂欢持续到深夜。
当郭嘉与蔡琰终于回到精心布置的寝殿,褪去繁重的礼服,只剩下彼此之时,外间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
红烛高烧,映照着蔡琰卸去钗环后清丽依旧的容颜,也映照着郭嘉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
“奉孝,”蔡琰轻声道,为他斟了一杯温水,“今日……辛苦你了。”
郭嘉接过水杯,指尖冰凉。
他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
“昭姬,今日之后,你我在天下人眼中,便真正一体同心了。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我知。”蔡琰语气平静而坚定,“从你我在陈留携手的那一日起,便已是如此。”
郭嘉抬眼,深深地看着她:
“袁绍再次南下,势汹汹。曹操觊觎淮南,刘备坐大荆南,孙权初立江东……四方虎狼环伺,朝廷看似稳固,实则如履薄冰。”
“所以,我们更需同心。”
蔡琰走到他身边,握住他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些暖意,
“奉孝,你的智谋,我的名分,朝廷的大义,将士的勇武,缺一不可。只要我们在,这汉室的天,就塌不下来。”
郭嘉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那片因算计和病痛而始终冰封的角落,似乎融化了。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
“只是……恐我此身,难以长久相伴,助你看到海内澄清的那一日。”
蔡琰的手微微一紧,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更深的坚毅取代:
“那就尽你我所能,在我有生之年,为你,为这天下,打下一个尽可能稳固的根基。
哪怕只能换来十年、二十年的太平,亦是值得。”
窗外,月色清冷,春风拂过殿宇檐角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为这乱世中的盟约作证。
红烛泪尽,曙光微熹。
新的一天来临,而属于郭嘉和蔡琰的征途,在历经嘉礼之后,将步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北方的烽烟再起,南方的博弈未休,他们短暂的温馨,如同狂风暴雨中偶然觅得的港湾,停泊片刻,便需再次扬帆,驶向那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凶险未卜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