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若非奉孝先前谋划,与及时赶回,我……我等恐怕早已……”
“过去之事,不必再提。”
郭嘉打断她,转而问道,“陛下近日可好?”
“陛下一切安好,只是时常问起奉孝病情。”
蔡琰答道。年幼的天子刘协,对这位智计百出、又曾教授他知识的祭酒,有着特殊的依赖和感情。
“待我再好些,便去觐见陛下。”
郭嘉点点头,随即又微微蹙眉,“然则,主公需知,眼下平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曹操必不会甘休,其在整合内部,积蓄力量。袁绍北方之患未除,一旦其缓过气来……孙策,更是一头养不熟的勐虎,给予其扬州牧之名,是驱虎吞狼,亦是纵虎归山,待其消化淮南,利爪必向北伸。”
“我明白。”
蔡琰神色凝重地点头,“如今我军虽据青州、部分徐州,然两州皆经战乱,民生凋敝,急需恢复生产,积蓄力量。与刘备同盟,亦需时间巩固。这半年,对我们同样至关重要。”
“正是。”
郭嘉赞许道,“广积粮,高筑墙,缓称霸。内修政理,外结盟友。青州有文远,沉稳可靠;徐州……需牢牢抓住彭城、下邳,广陵亦要逐步掌控。水师……未来对抗孙策,水师不可或缺,可在东海、广陵暗中筹建……”
他又低声提点了几处关键,但显然精神不济,说一会儿便要歇息片刻。
蔡琰不敢让他多劳神,见他面露疲态,便扶他回房休息。
看着郭嘉睡下后,蔡琰轻轻退出房间,心中百感交集。
郭嘉的病情好转是天大的幸事,但他那句“纵虎归山”也提醒着她,未来的挑战只会更加艰巨。
孙策在得到朝廷正式任命后,已加快了清扫袁术残余的步伐,其麾下周瑜、太史慈等皆当世英杰,势头猛烈。
这头江东幼虎,迟早会成为比曹操更棘手的敌人。
而刘备方面,尽管表面恭顺,合作抗曹时也尽心尽力,但其麾下关羽、张飞皆万人敌,陈登父子在广陵根深蒂固,岂会甘心长久屈居人下?
如今的合作,不过是基于共同强敌下的权宜之计。
回到议事厅,陈宫与徐庶正在等候。
“主公,青州文远将军来信,言已初步稳定各郡,屯田练兵,颇有成效。然袁绍派淳于琼驻兵平原,虎视眈眈。文远请示,是主动出击,还是固守待机?”
徐庶呈上书信。
“吕布将军呢?”蔡琰问道。
“温侯自济北撤回后,主要在北海整顿骑兵,偶尔……与文远将军在布防上有些……龃龉。”陈宫说得比较委婉。
蔡琰揉了揉眉心,内部整合,任重道远。
她沉吟片刻,道:“回复文远,暂以固守练兵为主,勿轻易与袁绍启衅。至于温侯……以其性情,强压反而不美,可令其负责骑兵操练及应对幽州公孙瓒联络事宜,使其有事可做。”
处理完这些,蔡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股凛冽而清新的寒气扑面而来。
冰雪虽未完全消融,但墙角已有嫩绿的草芽顽强地探出头来。
寒冬将尽,春日可期。
然而蔡琰知道,政治与战争的寒冬,远未过去。
短暂的休息之后,将是更加激烈、更加复杂的较量。
她,和她所代表的这个新生政权,必须在这有限的喘息时间里,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应对下一轮更加猛烈的风暴。
她握紧了拳头,目光投向远方。
那里,是中原,是河北,是江东,是这片古老土地上,无数野心与梦想交织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