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凝望着地图,手指轻轻点在白马、延津等黄河渡口:
“关键,仍在北线。袁绍虽迟疑,然颜良大军压境,箭在弦上。曹操在延津、官渡虎视眈眈。我军兵力有限,两面作战,凶险异常。”
“主公所虑极是。”赵云沉声道,“云愿增兵白马,助温侯一臂之力。”
郭嘉却摇了摇头:“子龙将军坐镇陈留,护卫天子与中枢,责任更重。白马有温侯,足可当一面。嘉所虑者,非颜良之勇,乃袁绍何时下定决心,以及……曹操是否会真的按兵不动。”
他羽扇轻点官渡方向:
“曹操用兵,向来讲求出其不意。他明面上陈兵施压,暗地里未必没有他图。或遣偏师绕道,或策动内部叛乱,不可不防。”
一时间,书房内陷入沉默。
压力如同窗外逐渐积聚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陈留看似风光无限,实则身处四面合围的险境,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蔡琰沉默良久,目光再次扫过地图上那几个熟悉的名字,最终定格在“陈留”之上。
她缓缓起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奉孝,加大对曹操、袁绍内部情报的收集,尤其是他们粮草调配、将领动向,务必掌握先机。元直,内政安抚与新军整训需再加快,同时,以天子名义,诏令各州郡输送赋税、举荐贤良,即便不能令其遵从,也要在道义上占据主动。”
她顿了顿,看向赵云:“传令温侯,白马防线,许守不许攻,务必挫敌锐气。子龙,陈留防务,交由你全权负责,城内治安、奸细清查,不得有误。”
“诺!”赵云慨然应命。
“此外,”蔡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以我的名义,修书一封与玄德公。不必言及联盟军事,只叙旧谊,关切徐州民生,并……暗示朝廷期待他能为天子分忧,稳定东南。”
这是一步暗棋。
既提醒刘备同盟之谊,也借助天子名义施加无形压力,更可试探其真实态度。
计议已定,众人各自领命而去。
蔡琰独自留在书房,窗外天色渐暗,烛火摇曳,映照着她略显疲惫却异常坚定的面容。
她铺开一卷空白的竹简,沉吟片刻,开始亲自起草给刘备的信件。
字迹娟秀而有力,既有对故友的关切,也蕴含着身处高位者的审慎与期待。
信使连夜派出后,蔡琰又处理了几份紧急公文,直到深夜才得以歇息。
她并未回自己的寝室,而是在行宫一处靠近父母院落的值房歇下。
如此,既方便处理突发政务,也能在心理上离父母更近一些。
躺下后,她却毫无睡意。
父母的容颜、郭嘉冷静的分析、地图上纵横交错的箭头、各方势力可能的动向……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旋转。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必须比任何人都要冷静、都要坚韧。
与此同时,陈留城内,看似平静的夜色下,暗流依旧涌动。
郭嘉安排的人手,正按照计划,悄然将蔡邕夫妇归来的“官方版本”散布出去;
韩冲麾下的斥候与细作,如同无形的蛛网,向着许昌、邺城、徐州等地延伸;
军营中,士卒们擦亮兵刃,检查弓弩,随时准备迎击来犯之敌。
而在遥远的许昌,曹操正对着程昱拟定的弹劾奏章冷笑;
邺城的袁绍,则在美酒与谋士的争吵中继续着他的犹豫;
徐州的刘备,看着蔡琰的亲笔信,陷入了更长久的沉思……
风,自北方而来,带着黄河水汽的腥味和隐隐的金戈之声,吹过陈留高大的城垣。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