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大家亲临我这孤城,不知有何见教?”
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与戒备。
蔡琰环视一周,目光落在张邈脸上,坦然道:
“琰此来,非为刀兵,只为陈留一郡生灵,亦为太守身前身后之名。”
“哦?”张邈挑眉。
“当今局势,太守明察。”
蔡琰不疾不徐地道,“曹操已据兖州,虽与黄巾苦战,然其雄才大略,平定东方只是时间问题。届时,兖州尽入其手,太守困守此城,可能挡曹公兵锋?”
张邈默然。
他深知曹操能力,答案是否定的。
“袁术、袁绍,远水难救近火,且其心叵测,未必可信。太守欲求外援而不可得。”
蔡琰继续分析,每一句都敲在张邈的心坎上。
“反之,”蔡琰话锋一转,“琰虽不才,然已基本安定陈留郡,民心初附。琰与太守,并无私怨。昔日琰取西部诸县,太守默许,琰心中感念。今日琰此来,是欲请太守,为了满城军民,为了太守清誉,做一个了断。”
“如何了断?”张超忍不住插言,语气不善。
蔡琰看向张超,目光清澈而坚定:
“请张太守,以陈留郡军民为重,去此虚名,将郡守之责,暂交于琰。琰可承诺三点:其一,必保太守一家安然无恙,且尊以上宾之礼;其二,必善待陈留城内外将士吏民,一视同仁;其三,陈留郡在我治下,必不受兵燹之祸,百姓能得安宁。”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诚恳:
“太守之名,不在区区一城之守,而在保境安民之德。若因固执而致城破人亡,徒留悲名,何如顺势而为,保全生灵,亦全自身清誉?史笔如铁,后世会如何评价一位在危难之际,选择保全一郡百姓的太守,与一位因固执而招致屠戮的太守?”
这番话,既点明了残酷的现实,又给了张邈台阶下,更拔高到了青史评价的层面。
张邈的脸色变幻不定,内心激烈挣扎。
蔡琰所言,句句属实。
困守孤城,外无援军,内无粮草,城破是迟早的事。
届时,自己身死名裂,还要连累全城军民。
而若交出郡守之位,虽失权柄,却能保全性命、家小和名声,甚至还能得一个“识时务、顾大局”的美名。
他想起昔日与曹操、袁绍的把酒言欢,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心中一片悲凉。
乱世之中,名士风骨,有时竟如此脆弱。
良久,张邈长长叹息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他站起身,对着蔡琰,深深一揖。
“蔡大家……不,主公。”
他改了称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邈……愿从君言。只望主公,信守承诺。”
这一声“主公”,标志着陈留郡最后一座城池,也是名义上的统治中心,正式易主。
蔡琰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上前虚扶:
“孟卓公深明大义,琰感佩于心!必不负公之所托!”
当日,张邈下令打开府库,交出印信,并晓谕全城。
陈留城兵不血刃,改旗易帜。
消息传出,陈留郡最后一隅彻底平定。
蔡琰的实力和声望,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她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大郡作为根基,人口、资源大增,终于有了在这乱世中立足更稳的资本。
而此刻的曹操,正在东部收拾残局,闻听张邈归附蔡琰,陈留全境尽入其手,只是眯着眼,看着西方,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喃喃道:
“文姬先生……好手段。这兖州,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心中对蔡琰的忌惮,又深了一层。
但眼前的黄巾,仍是心腹大患,他只能暂且将西面的问题压下。
中原的棋局,随着蔡琰彻底掌控陈留,再次发生了变化。
一只羽翼渐丰的凤凰,已在兖州西部筑好了她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