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烁的刹那——
石楼内,那绝对的寂静被极其细微地打破。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存在感的微妙变化。
石桌上,那点米粒大小的金色花苞雏形,其凝固如星辰的状态……极其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丝。
仿佛有无形的刻刀,在它光滑如镜的表面,极其缓慢、极其细微地镌刻下了一道肉眼根本无法察觉、却蕴含着生命源初至理的天然纹路。
这道纹路的出现,让那点金色的存在,不再是完美的球体,而是带上了一丝即将成熟坠落的果实的雏韵。
石床上,凌逍搭在薄毯边缘的手,食指指尖,第六次极其极其轻微地……在粗糙的麻布上,点了一下。
动作依旧轻微如尘埃。
指尖落下的瞬间,没有力量外泄,没有法则显化。
只有那点金色花苞雏形上,那道刚刚被无形刻刀镌下的天然纹路,极其极其微弱地加深了那么一丝丝。
随即,一切重归寂静。花苞依旧凝固,纹路隐没于璀璨金光之中。
凌逍的手指,恢复静止。
***
崩塌!毁灭!末日!
暗河污秽核心溶洞已不复存在。巨大的岩块彻底堵塞了所有通道,粘稠污秽的菌丝脓液混合着地下暗河水,在崩塌的废墟缝隙间形成新的、致命的死亡沼泽。地脉断裂引发的沉降如同巨兽的伤口,吞噬着上方无涯城东北区域的建筑根基,无数房屋在令人牙酸的呻吟中倾斜、垮塌,烟尘混合着污浊的灵气冲天而起!恐慌的尖叫和绝望的哭嚎在沉降区边缘如同瘟疫般蔓延!
在这片崩塌废墟深处,一块相对完整、由数根巨大断裂岩柱交错支撑形成的狭小三角空间内。
张猛蜷缩在冰冷湿滑的岩石缝隙里,身体因剧痛和极度的虚弱而不受控制地抽搐。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胸前背后那恐怖的贯穿伤口,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痛楚。污秽的蚀骨剑意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他破碎的经络和脏腑中疯狂侵蚀,与体内那株归墟逆种释放的深翠生机进行着惨烈的拉锯战。
而最让他感到恐惧和绝望的,是体内丹田处那个“存在”。
那翠玉琉璃般的邪婴,在强行吞噬了蚀骨污剑碎片后,表面布满了扭曲蠕动的黑色怨魂纹路,气息变得极度混乱、狂暴。它并未如邪婴意志最初展现的那般冰冷无情,反而像一头被强行喂食了剧毒、陷入癫狂的幼兽,在张猛破碎的丹田气海中痛苦地翻滚、嘶嚎(无声的意念冲击)!深翠与污黑的光芒在它小小的身体上疯狂闪烁、冲突,每一次冲突都如同在张猛体内引爆一颗微型的炸弹!
“呃……呃……”张猛嘴角不断溢出混合着深翠光点和污黑血丝的粘液,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沉浮。他能感觉到,邪婴的混乱正在加剧他身体的崩溃速度。蚀骨剑意的侵蚀,邪婴能量的冲突,以及这具残躯本身早已达到极限的负荷……三重毁灭性的力量,正在将他拖向彻底湮灭的深渊。
右肩断臂处,那株归墟逆种嫩芽的光芒也变得黯淡、紊乱。根部那些深翠的根须,因强行重塑肢体轮廓和吞噬污剑碎片,此刻显得萎靡不振,甚至有部分呈现出灰败的迹象。它依旧在释放着温润的暖流试图修复宿主,但这修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毁灭的步伐。
死亡,从未如此接近。
就在张猛意识即将被剧痛彻底吞没,身体机能濒临彻底停止的刹那——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的清凉,如同沙漠中的最后一丝甘泉,悄然从他识海深处泛起。
这清凉并非源自那盏已经熄灭的淡金心灯,而是……源自他体内那混乱狂暴的翠玉邪婴核心?
不!更准确地说,是源自邪婴核心深处,那一点随着灰白星屑闪烁而被无形刻刀镌下的天然纹路的微弱映射!
这股清凉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秩序”感。它并未直接对抗蚀骨剑意的侵蚀或邪婴能量的冲突,而是如同最高明的调停者,极其巧妙地在张猛濒临崩溃的生命本源核心处,编织了一张极其细微、却坚韧无比的平衡之网!
剧痛依旧存在,毁灭的能量冲突依旧在体内肆虐。但在这张“平衡之网”的维系下,张猛那即将彻底崩溃的生命本源,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找到了一根定海神针,获得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喘息之机!
这喘息之机,不是为了恢复,仅仅是为了延缓彻底的湮灭。
“呃……”张猛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者重新浮出水面,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他低头,看向自己仅存的、之前呈现翠玉化、此刻因能量冲突而光泽黯淡、布满了细微裂痕的左手。
那只手中,依旧死死抓握着半块残留的污秽剑体碎片——在刚才的混乱吞噬和崩塌中,另外半块似乎已被邪婴强行吸收或崩碎了。
碎片边缘依旧滴落着腐蚀性的毒涎,散发着蚀骨残魂的怨念烙印。但此刻,在体内那股微弱“平衡”之力的影响下,碎片对左手的侵蚀似乎被暂时遏制住了。
活下去……必须离开这里……
一个微弱却无比执着的念头,在张猛被剧痛和混乱充斥的脑海中顽强地升起。他挣扎着,用这只伤痕累累的左手,死死抠住冰冷湿滑的岩石缝隙,拖着残破不堪、如同破麻袋般的身体,一点一点,向着这崩塌三角空间外、隐约透来微弱气流和水声的缝隙,艰难地挪动。
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呻吟和伤口撕裂的剧痛。鲜血和深翠光点混合的粘稠液体,在他爬过的地方留下一条刺目的痕迹。
在他身后,那崩塌废墟的深处,被污秽洪流和巨岩掩埋的地方,一团粘稠如墨、不断蠕动的污秽物质,正艰难地从碎石缝隙中渗出。物质表面,楚瑜那件狰狞的灰黑骨甲碎片若隐若现,内部包裹着一枚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莹白玉佩。
玉佩深处,蚀骨残魂那虚弱却充满无尽怨毒的嘶鸣,如同垂死毒蛇的吐信,在污秽的黑暗中无声回荡:
“毁我剑胚夺我道种”
“等着我的报复”
“无涯之秘将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