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永冻城的路上,陆烬心中那份因霜叶城新生而带来的暖意与坚定,并未完全驱散对远方友人的挂念。赵红药最后那条传讯中压抑的疲惫与冷冽,如同冰原上潜藏的裂缝,让他隐隐不安。
甫一踏入微光轩,尚未拂去肩头的风尘,这不安便化为了现实。
赵红药就站在院中。
不再是离开时那身利落的北冥制式军装,换上了一袭略显风霜的深蓝色劲装,那是她赵家镖局的服饰。她身姿依旧挺拔如枪,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眼底带着血丝,仿佛许久未曾安眠。她正默默看着苍牙打磨战斧,谢知味则在一旁,罕见地没有埋首书堆,而是皱着眉头,摆弄着一个显示着复杂数据的水晶罗盘。
听到脚步声,赵红药蓦然回头。看到陆烬的瞬间,她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挤出一个惯常的、爽朗的笑容,却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回来了?”她声音有些沙哑。
“回来了。”陆烬点头,目光扫过她和谢知味,“出了什么事?”
谢知味推了推眼镜,将水晶罗盘转向陆烬:“陆头儿,你回来得正好。红药姐带回了临渊城的最新情况,不太妙。南盟联合了几个本地帮会,对赵家名下的最后几处产业进行了针对性打击,手段……很脏。造谣、断货、武力骚扰,甚至买通了官府小吏,在税赋和通关文书上处处刁难。赵老爷子气急攻心,旧伤复发,如今卧床不起。红药姐的几位叔伯……有的主张硬抗,有的则倾向……屈服,将部分产业控制权让渡给南盟,以求喘息。”
水晶罗盘上光影流转,勾勒出临渊城错综复杂的势力图和赵家产业不断被侵蚀、压缩的惨淡景象。
赵红药走到石桌旁,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桌面,留下浅浅的水痕。“他们……这次是铁了心要吞掉赵家,杀鸡儆猴。南盟背后,有烈阳‘青蚨钱庄’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我回去这些天,四处奔走,能用的关系都用了,但……杯水车薪。”她抬起头,看向陆烬,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挣扎与迷茫,“家族传书,一封比一封急。几位看着我长大的老掌柜,跪下来求我……求我回去,主持大局。他们说,现在只有我,或许还能凭借在北冥军中的关系和这些年的历练,稳住局面,为赵家寻一条生路。”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我知道,北冥军正值用人之际,风隼司需要我,微光轩也需要我。在这里,我能接触到更广阔的天地,追求更强的力量,守护更多的东西。可是……陆烬,那是我的根啊。是我父亲、我祖父,几代人心血凝聚的地方。那里有看着我长大的长辈,有依靠赵家镖局吃饭的几百号弟兄和他们的家小……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它垮掉,看着他们流离失所。”
夜色渐浓,微光轩内悬挂的长明石自动亮起柔和的光。光芒洒在赵红药身上,却驱不散她眉宇间的沉重。她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雌豹,焦躁、不甘,却又被无形的责任绳索牢牢缚住。
谢知味放下罗盘,叹了口气:“从数据和策略分析,赵家目前面临的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多维度的绞杀。红药姐回去,短期内扭转局面的概率低于百分之二十,且个人将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但从情感和道义角度……”
苍牙停下了打磨的动作,厚重的嗓音打破沉寂:“妖族敬重守护巢穴和族群的勇士。你的根在那里,你的战斗就在那里。这里,”他指了指脚下,“也是你的巢穴。无论你去哪里战斗,俺的斧头,认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