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从前天开始,内城几个区域夜间加强了巡逻,但白天反而显得过于平静。城西‘百炼坊’的坊主,那个以打造精良军械出名的老家伙,昨天下午被一队风隼缇骑‘请’去问话,至今未归。还有……后勤司的一位分管仓廪的主事,今天早上被人发现……‘突发恶疾’,死在了家中。”隼七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陆烬和谢知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突发恶疾……”陆烬重复着这个词。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这个词往往代表着最直接、最彻底的清洗方式。
“司主的刀,已经挥起来了。”谢知味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理智的分析,“名单就像投入静湖的巨石,涟漪之下,藏着的鱼虾都被惊动。有些人慌了,有些人想断尾求生,而司主……显然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将腐肉一并剜除。”
隼七点了点头:“司内气氛也很紧张,几位平日里与那些‘被请走’或‘突发恶疾’的大人往来密切的官员,都被暂时停了职,隔离审查。咱们风隼司内部,也在刮骨疗毒。”
清洗并非轰轰烈烈的战场厮杀,而是发生在高墙之内、夜色之中的无声处决。没有公告,没有审判,只有突如其来的“问话”、合情合理的“病故”以及悄无声息的“调离”。然而,这种沉默的暴力,所带来的恐惧和震慑,远比公开的行刑更为深刻。
永冻城依旧在运转,市井的烟火气依旧升腾。但在那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权力的格局正在发生剧烈而血腥的重塑。老兵酒馆里,人们交谈的声音似乎低了些,眼神中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警惕;往来商队的护卫们,检查通关文牒时也更加仔细;甚至连街头玩耍的孩童,都被大人更严厉地约束在家中。
这种无形的压抑,也透过那玄妙的联系,隐约传递到陆烬的感知中。他感到那汇入“灯花”的暖流,似乎比前两日稍微滞涩、微弱了一丝。这变化极其细微,却让他真切地体会到谢知味所说的“绑定”意味着什么。
“我们的静默,是对的。”陆烬缓缓开口,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在这场风暴中,我们暂时还是旁观者。抓紧时间恢复,风暴眼……很快就会过去,而更大的风浪,还在后面。”
他闭上眼,不再去关注外界的暗流涌动,将心神彻底沉入体内,引导着那微弱却坚韧的暖流,一遍遍冲刷着受损的经脉,温养着破碎的道炉。
道炉裂痕边缘的固化迹象,似乎又微不可察地向前推进了一线。
无声的清洗在继续,而微光轩内,另一种形式的修复与积蓄,也在争分夺秒地进行着。积雪之下,新的生机与更深的死亡,都在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