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赵红药依约前往车骑营驻地。陆烬本欲同去,却被赵红药以“这是赵家私事”为由拒绝,只让他放心。
陆烬独自留在石屋中,无法静心调息。永冻城的夜晚再次降临,风雪声重新变得清晰。他推开窗,望着远处车骑营方向隐约的灯火,心中莫名有些不安。这永冻城,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每个人似乎都与某些隐秘的丝线相连。他因霜叶城之功和“万家灯火”被网罗进来,赵红药也因为过往的家世与故人,即将触及网中的某个节点。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院外传来脚步声。陆烬推开房门,只见赵红药独自回来,脸色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有些阴沉。
“如何?”陆烬问道。
赵红药走进屋,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雷豹很热情,摆了一桌酒菜,说了很多怀念旧日的话。”
“然后呢?”
“然后……”赵红药冷笑一声,“他劝我离开烽台司,离开你。”
陆烬眉头一挑。
“他说,烽台司是埋没人的地方,跟着你一个道炉已碎的校尉,更是没有前途。”赵红药语速加快,带着压抑的怒气,“他说可以想办法把我调回车骑营,在他麾下做个哨长,凭我的本事,很快就能立下军功,重振赵家声威。他还说……还说如今军府内部形势复杂,有些人,比如你陆烬,是某些大人物眼中的‘变数’,靠近你,会有大麻烦。”
果然!陆烬心中了然。那雷豹的邀请,叙旧是假,挖墙脚兼警告才是真。这背后,必然有着某方势力的授意或暗示。
“你怎么回他?”陆烬问。
赵红药抬起头,看着陆烬,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清澈与坚定:“我告诉他,我赵红药行事,只问本心。陆烬于霜叶城有守护之义,于我有并肩之情。他在何处,我便在何处。烽台司清净,正合我意。赵家的事,我自会查清,不劳他费心。”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他听完,脸色很不好看,最后只说了一句‘红药,你还是这么倔,北冥的水很深,别到时候后悔’,便送我出来了。”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看来,我这‘变数’的名头,是坐实了。”陆烬笑了笑,并无惧色,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连带着你,也被盯上了。”
“盯上便盯上。”赵红药浑不在意,走到桌边,拿起水壶又给自己倒了碗水,“我早就说过,你的路,我同行。”
陆烬心中微暖,正色道:“不过,你这位雷叔,确实是个突破口。他显然知道些内情,无论是关于当年赵家的事,还是关于军府内部对‘变数’的态度。”
赵红药点头:“我会留意。他既然找上我,就不会轻易放弃。下次,或许会透露更多。”
窗外,永冻城的夜更深了。风雪声中,似乎夹杂着更多无形的暗流与低语。
赵红药遇故人,非但未能解开过往心结,反而将两人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更深地推入了永冻城这潭浑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