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刺,继续看着地图,手指无意识地在那“丙十七”的标记上点了点,沉吟道:“波动微弱,而非彻底损毁……时灵时不灵,靠近有晕眩感……听起来,不像是核心阵法本身的问题,倒像是……被某种外来的力量干扰了其灵力流转,或者,其根基连接的地脉节点出了状况。”
他这番话一出,值房内外顿时安静了几分。
连一直低头刻画玉板的顾老,也再次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仔细打量起陆烬来。
严烽眼中讶色更浓。能说出“地脉节点”这个词,可不是普通兵卒甚至低阶军官能具备的见识。
韩青脸上的讥诮僵了一下,他盯着陆烬,眼神变得锐利:“陆校尉懂得法镜构造与地脉之学?”
“略知皮毛。”陆烬放下地图,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家父生前喜好杂学,留下过几本笔记,偶有涉猎。既然入了烽台司,总不能真做个睁眼瞎子。韩巡查处若觉得在下所言尚有几分道理,或许,可以让我去看看那丙十七号烽燧?”
他主动请缨,要去那个被描述为“邪性”、“沾了不干净东西”的地方。
值房内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陆烬身上。有惊讶,有怀疑,也有石虎那种纯粹看热闹的好奇。
韩青眯起了眼睛,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气息微弱、面容苍白,眼神却平静而深邃的“校尉”。他沉默了几息,忽然冷笑一声:“校尉大人有这份心,自然是好。不过,丙十七号路途艰险,近日风雪又大,校尉您这身子骨……若是路上出了什么闪失,韩某可担待不起。”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更直接的拒绝与轻视。
赵红药眉头一皱,正要开口,陆烬却抬手虚按,止住了她。他脸上依旧带着那抹让人捉摸不透的淡笑,目光扫过韩青,又看向严烽:
“严主事,既然入了烽台司,便该履行职责。陆某虽力弱,却也非泥捏的。查验烽燧,分内之事。若主事允许,我愿与赵副尉一同,随韩巡查处跑这一趟。”
他将决定权交给了严烽,姿态放得低,决心却表露无遗。
严烽看着陆烬,看着他那双平静眼眸深处仿佛与这身棉袍融为一体的某种东西,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
“可。韩青,你准备一下,明日带陆校尉与赵副尉,前往丙十七号烽燧巡检。”
韩青脸色微变,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触及严烽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终究把话咽了回去,抱拳闷声道:“遵命!”
他狠狠瞪了陆烬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陆烬仿若未见,只是低头整理了一下身上深灰色的棉袍袖口。
这烽台司的水,看来比想象的要深。而这身新袍之下,暗藏的机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