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兵放下刻刀,缓缓站起身。他年纪看起来不小,脸上皱纹深刻,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他拍了拍身上的玉粉,走了过来,从大汉手中拿过文书看了看。
“卑职烽台司主事,严烽。”老兵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平稳,他对着陆烬抱了抱拳,礼节不缺,但并无多少敬畏,“陆校尉,赵副尉,欢迎。”他的目光在陆烬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腰间那柄制式横刀,眼神平静无波。
“严主事。”陆烬回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初来乍到,诸多规矩不甚明了,日后还需严主事与诸位兄弟多多指点。”
他的态度放得很低,毫无上官架子。这让院子里其他汉子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严烽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份客气。他指了指院子里的环境,直言不讳:“烽台司,干的都是脏活累活。维护长城沿线一百二十七座烽火台的传讯法镜,确保薪柴、火油、狼烟储备充足,检修部分小型防御弩机。活计琐碎,功劳没有,苦劳一堆。陆校尉来此,怕是屈才了。”
这话里有话,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自嘲。
陆烬笑了笑,走到那堆破损的铜镜碎片旁,拿起一块看了看,上面隐约还有残存的灵力纹路:“职责所在,何来屈才?能确保烽火传讯无误,便是大功一件。我看这些法镜纹路玄奥,维护起来恐怕不易。”
他这话并非完全客套。在霜叶城时,他就深知信息传递的重要性。烽火台作为最原始也最可靠的预警系统,其意义不言而喻。而且,不知为何,当他拿起那铜镜碎片时,体内那盏“心灯”似乎微微一动,对那残存的灵力纹路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严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这位空降的校尉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还似乎对法镜有点兴趣。他沉吟一下,道:“校尉不嫌此地简陋便好。既如此,便请随我来办理入籍,熟悉一下司内事务。”
他引着陆烬和赵红药向院内一间充当值房的正屋走去。
身后,那光膀子大汉挠了挠头,对着旁边一个瘦小汉子低声道:“嘿,来个校尉?还是个……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苏判官这是什么意思?”
瘦小汉子眯着眼,小声道:“噤声!没听说吗?可能就是霜叶城那个……”
“那个‘万家灯火’?”大汉眼睛瞪得溜圆,又偷偷瞄了陆烬背影一眼,满脸不信,“就他?道炉都碎了吧?来俺们这养老?”
“谁知道呢……看着吧。”
议论声隐隐传来,陆烬恍若未闻。他跟着严烽走进值房,目光扫过墙上那张巨大的、标注着密密麻麻烽火台位置的地图,心中一片平静。
边缘之地,或许才能看到这庞大战争机器最真实的脉络。而维护烽火,巡视图示……这职司,正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