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碎汞般泼在崔家别院的青石板上,映得那一口青铜大缸泛着诡异的幽光。
缸沿残存的墨绿色液体正顺着饕餮纹缓缓滴落,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所过之处,青苔尽数枯萎,露出底下暗红的土壤。
雷烈的军靴碾过一片尚未完全干涸的液渍,鞋底传来细微的灼痛感。
他盯着缸底那枚缓缓转动的镇魂铁弹头,脊柱里的旧伤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悸动。
三年前父亲弥留之际,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他的手腕,浑浊的眼球望着天花板,断断续续吐出的话语此刻在耳畔炸响:崔家... 以血亲... 炼弹...
雷烈小心!
苏清依的银链如灵蛇一般窜出,链端的七枚玉佩在空中连成道弧线,精准地缠上最后一名死士的脖颈。
那人身形顿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嘴角溢出的黑血中,滚出半块温润的玉佩。
玉质触手生凉,上面雕刻的龙纹与雷家祖传的那枚如出一辙,只是断裂处还残留着新鲜的骨渣。
雷烈的呼吸骤然粗重,指腹抚过玉佩边缘的齿痕 —— 那是他小时候换牙期,抱着祖传玉佩啃咬留下的印记。
这群畜生!
石敢当的流星锤重重砸在缸壁上,青铜震颤的嗡鸣中,他看见缸底的弹头突然加速旋转,表面的龙纹里渗出缕缕血丝,这是用活人炼的!
雷烈的
军刀突然出鞘,漆黑的刀身斜斜刺入缸壁。
火星四溅的刹那,整口铜缸竟如活物般震颤起来,缸身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个轮廓都带着雷氏族人特有的眉眼轮廓。
是二叔!
雷烈的瞳孔骤然收缩,其中一张人脸的左耳缺了半片,与小时候被马蜂蛰掉耳垂的二叔一模一样。
记忆中那个总爱偷偷塞糖给他的身影,此刻在缸壁上发出无声的哀嚎,眼眶里淌出两行血泪。
苏清依的银链突然绷紧,链端的玉佩贴在缸壁上,发出蜂鸣般的共振。
那些人脸仿佛受到某种召唤,纷纷转向雷烈的方向,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她突然注意到,每张人脸的胸口位置,都嵌着一枚与缸底相同的弹头。
这是用雷氏族人的骨殖炼化的。
雷烈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军刀在缸壁上缓缓拖动,火星所过之处,人脸的轮廓愈发清晰。
他认出了三叔公的酒糟鼻,四姑婆的三角眼,还有堂兄雷勇下巴上的月牙形疤痕 —— 那个总爱抢他玩具的少年,此刻在铜缸里只剩下空洞的眼窝。
石敢当突然发出一声怒吼,流星锤带着呼啸砸向西侧的偏房。
木屑纷飞中,一道暗门赫然显现。门内的供桌上,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七块牌位,黑漆底上用金粉写着的名字,每一个都曾出现在雷家族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