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归岛在薄雾中显露出其全貌,与其说是岛屿,更像是一块被岁月和某种无形力量侵蚀殆尽的巨大礁石。岛屿边缘是嶙峋的、布满孔洞的黑色岩壁,海浪拍打其上,发出的不是清脆的哗啦声,而是沉闷的、仿佛敲击朽木的噗噗声。岛上植被稀疏,仅有的树木也都扭曲干枯,叶片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绿色,了无生气。
“墨羽舟”跟随渔船在一个简陋的木质码头靠岸。码头上零星站着一些岛民,无论男女老幼,皆面色灰暗,眼神麻木,仿佛长期笼罩在某种沉重的阴影之下。他们看到刀疤壮汉带回两个气息迥异的外来者,也只是投来几道呆滞的目光,并无多少好奇或警惕,仿佛已经失去了对生活最基本的热情。
“这里是我们的村子。”刀疤壮汉,自称名为石虎,声音低沉地介绍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村子里的房屋大多以黑石和枯木搭建,低矮而破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铁锈混合着腐烂海藻的腥涩气味。
玄夜踏上岛屿的瞬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脚下的土地传来一种虚浮、阴冷的感觉,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腐朽表皮上。他体内的永夜之力自发地微微流转,并非受到威胁,更像是一种……遇到同类的细微共鸣与排斥。这里的黑暗,并非他那种纯粹、冰冷的永夜,而是充满了衰败、绝望与某种……粘稠的活性。
苏沐的感受更为明显,她的灵语之力让她对生灵的情绪与环境的气息异常敏感。此刻,她只觉得整座岛屿都像一个垂死的巨兽,在发出无声的哀嚎,那弥漫的暮气与绝望几乎要凝成实质,压得她心头沉甸甸的。
“那位老祭公的居所在哪里?”玄夜直接问道,他不愿在这令人不适的地方多待。
石虎指了指村子后方一座位于小山坡上的、相对独立且更加破旧的石屋:“就在那里。自从祭公去世后,那里就没人敢靠近了,都说……不太干净。”
玄夜不再多言,迈步便向那石屋走去。苏沐紧随其后,同时暗暗运转灵力,戒备着四周。石虎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咬牙跟了上去,毕竟人是他们带来的。
越是靠近石屋,那股阴冷粘稠的感觉就越发明显。石屋周围寸草不生,墙壁上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但那些苔藓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枯萎状态。屋门虚掩着,门轴上覆盖着厚厚的锈迹。
玄夜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屋门。一股混合着霉味、腥气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石床,一个粗糙的木架,以及地上用某种暗红色颜料绘制出的、已经模糊残缺的诡异图案。
玄夜的目光瞬间被石床吸引。床铺上虽然空无一物,但他能清晰地“看”到,那里残留着一股极其浓烈、充满怨恨与恐惧的精神印记,以及一丝……与岛屿同源,却更加精纯的黑暗污秽能量。
“他是在这里……被‘污染’的。”玄夜声音冰冷,并非疑问,而是陈述。他走到那残缺的图案旁,蹲下身仔细查看。那图案线条扭曲,似乎描绘着漩涡、星辰以及一些不可名状的符号,中心处有一个明显的、如同被灼烧过的焦黑痕迹。
“这是祭公平时用来占卜和沟通海灵的阵法……”石虎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声音发颤地说道,“他死之前那几天,天天把自己关在这里,画这些东西,说能看到……‘海眼里的东西’。”
玄夜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焦黑的中心痕迹。指尖传来的并非高温灼烧后的坚硬,而是一种诡异的、仿佛触及腐烂血肉般的粘腻与冰冷。同时,一股充满疯狂与绝望的意念碎片,如同毒蛇般顺着他的指尖,试图钻入他的识海!
“滚。”玄夜眼神一寒,永夜之力微吐,那丝入侵的混乱意念瞬间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无声的尖啸后便彻底湮灭。
但他也从中捕捉到了一些破碎的画面:一个巨大无比、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归墟之眼),漩涡深处,并非虚无,而是有某种庞大、蠕动、充满无数痛苦面孔的“活着的黑暗”!以及一个充满诱惑的低语:“归来……成为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