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睡袍破烂不堪,沾满血污。
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
他勒住马,回望那座火光冲天的城。
那里,曾是他的骄傲。
是他霸业的象征。
而现在,却成了一道耻辱的烙印。
他扫过身边仅剩的夏侯惇、曹仁和数十名亲卫。
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去并州。”
“曹洪还有三十万大军。”
他的眼中闪过狠厉:
“这天下,还轮不到他曹丕来做主!”
司马懿站在金銮殿外,看着初升的朝阳。
他的眼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对接下来每一步的精准盘算。
他转身,对着身后身穿龙袍、却依旧面色苍白的曹丕,微微躬身。
“陛下,时辰到了。”
曹丕的手指紧攥着龙袍的衣角,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不是恐惧,是压抑了太久的渴望终于要爆发的战栗。
他踏上通往龙椅的台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既渴望又恐惧。
大殿之内,叛军的甲士取代了往日的仪仗,冰冷的刀枪反射着寒光。
以崔东为首的一众世家代表,早已在此等候。
见到曹丕出现,崔东率先整理衣冠,领着身后数十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让曹丕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他喜欢这种感觉。
殿内其他被刀剑“请”来的百官,看到这一幕,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纷纷跪地叩首。
然而,总有例外。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是御史大夫,桓阶。
他一生刚正不阿,是曹操一手提拔的寒门之首。
桓阶没有看龙椅上的曹丕,而是环视着那些跪地的同僚,眼中满是悲哀与不齿。
最后,他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曹丕。
“弑父篡位的逆贼!”
“窃国之贼!”
“你有何面目,坐在这大殿之上!”
老人的声音嘶哑,却如洪钟大吕,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所有人都惊呆了。
崔东等人脸色一变,暗骂这老东西不识时务。
曹丕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刚刚升起的亢奋被一盆冰水浇灭。
他眼中杀机一闪。
身旁的甲士会意,立刻上前。
桓阶冷笑一声,竟主动迎着甲士的刀锋撞了上去。
“尔等奸佞,蒙蔽圣听,祸乱朝纲!”
“老夫今日,便要效仿先贤,血溅这朝堂,以醒天下人!”
“噗嗤!”
鲜血飞溅。
几滴温热的血,溅在了龙椅前的台阶上,格外刺眼。
桓阶的身体缓缓倒下,脸上却带着解脱的笑容。
大殿之内,再无声响。
只有桓阶尸体上滴落的血,啪嗒啪嗒砸在地砖上。
曹丕盯着台阶上的血迹,喉结滚动了几下。
片刻后,他移开目光,脸上再无波澜。
司马懿面无表情地跨过地上的血泊,上前一步,展开一卷黄绸。
“制曰:先帝曹操,为国操劳,心力交瘁,以致神志不清。不幸被奸臣夏侯惇、曹仁、许褚等人挟持,北狩避祸。为保大魏江山社稷,免天下生灵涂炭,太子曹丕顺应天命,不得已登基为帝,遥尊曹操为太上皇。”
“诏书最后,宣布夏侯惇、曹仁、许褚为,号令天下兵马,共讨之。”
一篇诏书,直接将一场血腥的篡位政变,粉饰成了“清君侧、保江山”的无奈之举。
百官听得心惊胆战。
他们看向站在曹丕身侧、面无表情的司马懿,眼中满是恐惧。
有几个年纪大的,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紧接着,司马懿以新皇丞相的身份,连发三道圣旨。
第一道:废除曹操的“加倍征税令”,并将此次查抄的世家财产,归还七成,以安抚人心。
第二道:大行封赏。
崔东被封为太尉,总领天下兵马。
王凌因“夺门有功”,被封为车骑将军,都督邺城防务。
其余参与政变的世家头领,皆有封赏。
同时,司马懿不着痕迹地提拔了一批看似不起眼的中下层官员,填补了几个关键的空缺。
第三道:诏令全国各州郡,三日之内,必须上表劝进,宣誓效忠新皇。
凡迟疑不决、首鼠两端者,皆以“国贼”同党论处!
三道圣旨下去,邺城的混乱局面迅速稳住。
世家满意,叛军安心,墙头草也不敢再观望。
与此同时。
邺城以北百里之外的官道上。
一行数十骑正在狼狈奔逃。
为首的曹操,身上的睡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泥土和血污。
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火焰却越来越盛。
他冷静地分析着局势,脑中飞速盘算着每一步。
“去并州!”
“曹洪的三十万边防军,是朕最后的本钱!”
他一字一顿地念着那些名字。
“子桓……司马懿……崔东……”
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等我回来,一个都别想活。”
金銮殿上。
大典已经进行到尾声。
曹丕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下方跪拜的群臣。
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一切,终于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