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双眼泛红。
“孔明！你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
“查封‘益州盐业’？把那些伙计都抓起来砍了？”
“然后呢？然后全成都，不，全蜀中的百姓，都会骂朕是暴君！骂我们是见不得百姓过好日子的吸血鬼！”
“届时，孙绍什么都不用做，他只需要断了盐的供应，这蜀中，就要翻天了！”
“可我们什么都不做？”
刘备指着自己的心口，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朕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朕的成都城里，享受着万民敬仰？享受着本该属于朕的一切？”
“朕做不到！朕真的做不到啊！”
诸葛亮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阳谋。
这依然是阳谋。
堂堂正正，摆在台面上，让你看得清清楚楚，却又无计可施。
孙绍就像一个棋道高手，根本不跟你纠缠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他落下的每一颗棋子，都直指你的要害。
他根本不在乎一时的亏损，他要的，是彻底摧毁你的战争潜力和统治根基。
他让你明知道是毒药，还不得不笑着吞下去。
因为不吞，立刻就死。
吞下去，还能苟延残喘。
“割肉饲虎……”诸葛亮喃喃自语，“我们以为免税是割肉饲虎，却不知，那只是前菜。”
“这盐，才是他真正端上来的主菜。”
“他这是要让整个蜀地，都离不开他。”
“从生理上，从心理上，彻底地……控制他们。”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侍卫连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
“陛……陛下！丞相！不……不好了！”
刘备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慌什么！说！”
那侍卫喘着粗气，声音都在发抖。
“城西……城西的张家村！他们……他们真的把牌位给立起来了！”
“就在村口！用一整块青石雕的！上面刻着‘宁国皇帝孙绍之长生禄位’！”
“现在……现在全村老小，都在那牌位前跪拜烧香，鞭炮声……隔着几里地都能听见！”
轰！
刘备的脑子，嗡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诸葛亮也是身体一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来了。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从议论，到现实。
这块牌位，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刘备和整个蜀汉朝廷的脸上！
书房里，陷入了可怕的安静。
过了许久。
刘备突然又笑了。
这一次，他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充满了癫狂和绝望，听得那侍卫和诸葛亮，都是毛骨悚然。
刘备笑着笑着，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缓缓地坐回龙椅上，整个人都瘫了下去。
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看着面如土色的诸葛亮，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气说道。
“孔明。”
“朕……是不是错了？”
“朕一直以为，得民心者，得天下。”
“可现在，朕不知道了。”
“朕为他们流血，为他们拼命，想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天下。”
“他孙绍，只给了他们一袋盐。”
“结果，朕成了孤家寡人。”
“他，却成了万家生佛。”
刘备的目光，穿过窗户，望向遥远的东方，那眼神，空洞而又冰冷。
“你说……这场仗，我们还怎么打？”
“一个连民心都能当成武器，随意买卖的敌人……”
“我们，拿什么去赢？”
诸葛亮张着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
他和陛下的计策，彻底失败了。
而真正的战争。
是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却远比任何战争都更加残酷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