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运筹帷幄,本官自然放心。”绵忻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试探,“只是,本官离京前,皇上再三叮嘱,此次西行,一是犒劳将士,二是体察军情,稳定军心。不知目前军中可有何难处?或是需要朝廷协调支持之处?”
庆复哈哈一笑,摆手道:“有劳皇上挂心!军中一切安好,将士们同仇敌忾,些许小困难,末将自行便可解决,不敢劳烦朝廷费心。”他顿了顿,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绵忻,笑容依旧爽朗,“倒是世子初来西北,风沙苦寒,若有任何不便,尽管开口,末将定当全力安排妥当。”
这番话听着是关切,实则隐隐划清了界限——军中事务我能搞定,钦差大人只需安心犒军,不必过多插手。
初次会面在表面和谐、实则暗藏机锋的氛围中结束。庆复起身告辞,绵忻送至驿馆门口,望着他在一众将领簇拥下远去的背影,眉头渐渐蹙起。这位抚远大将军,看似豪爽干练、坦荡磊落,实则心思缜密,掌控欲极强,对自己这位钦差戒备甚深,不愿让其触及军中核心事务。这与皇帝的提醒、匿名纸条的警示,隐隐形成了呼应。
回到书房,负责暗中监视庆复行踪的侍卫悄然回报:“世子,庆复离开驿馆后,并未直接返回大将军行辕,而是拐去了城西的‘悦来’酒楼,与一名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在二楼雅间密谈了约一刻钟。那商人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但属下注意到,他离开酒楼时,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在阳光下反射出光泽,其形状……隐约像是一只飞鸟!”
飞鸟玉佩!
绵忻心中剧震,手中的茶盏险些滑落。庆复不仅与庄亲王旧部有牵连,竟还与那神秘的乌苏部势力有所勾结?这一发现,让庆复的嫌疑急剧上升。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道:“严密监视‘悦来’酒楼,查清那名商人的身份、住处、往来人员!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若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属下遵命!”侍卫领命而去。
是夜,榆林城寒风呼啸,卷起黄沙拍打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魅的哀嚎。绵忻站在驿馆窗前,望着远处军营星星点点的灯火,心绪难平。庆复的嫌疑越来越重,但仅凭一次秘密会面和一枚疑似飞鸟玉佩,远不足以定其罪。西北军务繁杂,准噶尔大军压境,此刻若贸然对军中统帅发难,极易引发内乱,给敌人可乘之机,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隐忍,暗中收集确凿证据,同时设法在不引起动荡的前提下,逐步渗透军中,了解真实军情,削弱庆复的掌控力。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急促叩响,侍卫队长秦风神色凝重地闯入,声音带着一丝慌张:“世子!不好了!我们派去监视‘悦来’酒楼的两名侍卫,有一人至今未归!属下已派人搜寻,在酒楼后巷发现了打斗痕迹,还有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
人失踪了!血迹未干!
对方的反应如此迅捷狠辣,显然早已察觉被监视,甚至可能反过来设下了陷阱。绵忻眼神一寒,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冰冷。他这趟西北之行,果然凶险万分——明处有准噶尔的刀枪,暗处有来自“自己人”阵营的冷箭,而这座看似坚固的榆林边城,早已成为杀机四伏的博弈场。
失踪的侍卫是否还活着?庆复与神秘商人的密谈究竟涉及何事?乌苏部势力在西北究竟渗透到了何种地步?绵忻握紧双拳,指尖泛白。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仅要应对前线的战事,更要在这重重暗影中,步步为营,揭开所有谜团,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葬身于这西北荒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