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迟来的悲伤和前所未有的空洞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一直以来的冷静、强大、果决,在这一刻,被从内部击得粉碎。她感觉自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表面尚且完好,内里却已经布满了裂痕,轻轻一触,就会彻底瓦解。
她站在那里的身影,依旧挺拔,但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骤然失去所有血色的脸颊,泄露了她正在经历的崩塌。
秦墨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那不是疲惫,不是凝重,而是一种……濒临破碎的脆弱。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这种状态,哪怕是西山重伤,紫禁城苦战,她也永远是那个持刀向前、意志如钢的林琪。
可现在,她要碎了。
一股强烈的冲动席卷了秦墨,压过了他惯有的沉静和克制。他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伸出双臂,轻轻地、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将林琪拥入了怀中。
林琪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但那僵硬只持续了一瞬。随即,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力地回抱住了他。她的手臂环住他精瘦的腰身,手指紧紧攥住他背后的衣物,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仿佛交付了出去。没有声音,没有眼泪,只有透过薄薄衣料传递过来的、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
秦墨被她这全然依赖的回应震住了,心口像是被重重一击,泛起无边无际的心疼。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更密实地圈在自己怀中,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和力量,无言地承接着她所有的悲伤与脆弱。他的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呼吸间是她发丝清淡的香气,混合着一种名为“心痛”的情绪。
这个拥抱,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他温暖的体温透过衣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驱散着她从灵魂深处渗出的寒意。这份温暖如此真实,如此踏实,与她腕间那冰凉的链坠形成了绝望的对比,却也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救赎。
她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那些被压抑的、关于星陨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他最后的微笑,他化作光柱时决绝的背影,他消散时那句“往后,你抬头看见的每一缕星光……都是我。”
那些孤独前行的日夜,环抱着她的光……熄灭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软弱攫住了她,她只是更紧地回抱着秦墨,仿佛他是这冰冷虚空中唯一的热源和依靠。
秦墨感受到了她几乎要嵌入自己身体的力度,心脏疼得发紧。他没有说话,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是沉默地、长久地抱着她,用自己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怀抱,告诉她——他在。他就在这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林琪紧绷的身体和颤抖的脊背,终于慢慢松弛下来。她依旧埋首在他颈间,用一种近乎气音、带着无法愈合的伤痕的、破碎的语调,喃喃低唤:
“……秦墨。”
这不是命令,不是呼唤,更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在确认自己唯一能抓住的依靠。
以后,没有星陨了。
秦墨的心因这一声呼唤而剧烈震颤。他明白了这两个字背后所承载的全部重量与悲伤。
“嗯。”他低声回应,声音沉稳而可靠,环抱着她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动,“我在。”
他一直都在。以后,也会在。
又过了许久,林琪才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悲伤与脆弱都重新压回了心底最深处。她终于抬起头,离开了他的颈窝。
她的眼眶有些微红,但里面已经没有了泪光,只剩下被巨大情感洗礼后更加深邃、更加坚硬的决心。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墨,眼神复杂,有未散尽的悲伤,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更有重新铸起的、属于持刀人的钢铁意志。
她轻轻松开了环抱着他的手,但指尖在他手臂上停留了一瞬,才完全放开。
腕间的星辰链坠依旧冰凉,但她的心,因为刚才那个紧密无间的拥抱,重新找回了一丝温度,足以支撑她继续前行。
“等我回来。”她看着秦墨,说道,这次,是完完全全的林琪的语气。
秦墨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底,点了点头:“好。”
另一边,秦砚正在沈清尘的指导下,恶补各种可能用到的基础符箓和能量感应技巧,兴奋中带着紧张。沈清尘依旧是那副提不起劲的样子,但讲解关键要点时,眼神却锐利得吓人。
赵昊则带着安保团队,对基地的防御阵法、监控系统、武器配置进行了最后一次全面检查和升级,确保固若金汤。
二十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
基地底层的秘密机库,一架经过特殊改装、具备短距起降和一定隐身功能的军用运输机已经启动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林琪、沈清尘、秦砚三人站在登机舷梯前。赵昊、李慕白、艾薇薇、苏小小,以及伤势未愈的秦墨都来送行。
没有过多的言语,所有的嘱托和担心都凝聚在眼神之中。
林琪最后看了一眼众人,目光在秦墨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毅然转身,登上了飞机。沈清尘打着哈欠跟了上去。秦砚则用力抱了一下自己的哥哥,低声说了句“哥,等我回来”,然后也快步登机。
舷梯收起,舱门闭合。运输机缓缓滑出机库,然后加速,冲天而起,很快消失在帝都浓厚的云层之中,向着遥远的南美洲方向疾驰而去。
送行的人们久久没有散去。
秦墨仰望着飞机消失的天空,拳头无声握紧。他恨自己此刻的无力,更坚定了尽快恢复甚至变强的决心。
李慕白推了推眼镜,看向陈航:“继续监控航线,同时启动对阿尔卑斯山那个坐标的背景调查。我有预感,那里不会一直安静下去。”
运输机穿透平流层,进入平稳飞行阶段。
机舱内,秦砚因为初次参与如此重要的远程行动,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挨着林琪坐着,小声地和她确认着一些行动细节。沈清尘则已经戴上眼罩,似乎进入了梦乡。
林琪靠窗坐着,看着窗外翻滚的云海。夕阳的余晖将云层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色,壮美非凡。
她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星辰链坠,感受着那份永恒的微凉。星陨,秘鲁,朱雀,未知的敌人,神陨之地……无数线索和危机在脑中交织。
然而,就在这相对平静的时刻——
“嘀。”
林琪的个人加密通讯器,接收到了一条新的、来源无法追踪的信息。这条信息的加密方式,与之前阿尔卑斯山的那条如出一辙!
她瞳孔微缩,立刻点开。
信息内容依旧简短,却像一道惊雷,在她心中炸响:
「‘镜像’已动身。它的目标,也是朱雀。」
(第9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