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淇淇…帮我换吧。”
他重新坐回石凳上,微微仰起脸,朝向成毅的方向。
这个姿态,是全然的信任与交付。
成毅心中微软,又酸涩。
他应了一声“好”,俯身靠近。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近得成毅能看清少年脸上细小的绒毛。
能感受到他平稳却稍显缓慢的呼吸。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触到王权富贵脑后布条打结的地方。
结扣解开,那条沾染了尘灰与些许汗意的旧布条被小心取下。
少年紧闭的眼睫暴露在光线下,长长的,如同鸦羽,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眼睑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所幸,眼皮之上并无明显的伤痕或淤青。
只是眼角处似乎有一丝极淡的,不自然的红晕,像是用力过度或某种力量冲击留下的细微痕迹。
成毅的心稍稍落定,但心疼并未减少。
他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与自己酷似却更显苍白的脸,目光流连在那浓密纤长的睫毛上。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另一只手,食指的指腹极其轻柔地,如同触碰易碎的蝶翼般,轻轻拂过那排睫毛的末梢。
只是极轻的一下。
王权富贵的身体却猛地一颤,如同被细微的电流击中。
那紧闭的眼睑下的眼球似乎不安地滚动了一下,呼吸也瞬间屏住,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触碰来得太突然,太亲密,带着成毅指尖的温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
穿透了黑暗的阻隔,直直撞进他毫无防备的心底。
“淇淇…好,好了吗?”
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比平时急促了一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慌乱?
成毅猛地回过神来,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手,耳根瞬间红透,心中暗骂自己昏了头。
他在干什么?!
怎么心里想的就上手就碰了?!
他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强作镇定。
他拿起那条淡青色的遮光绫,小心翼翼地绕过王权富贵的后脑,在合适的位置系好。
那遮光绫的质地果然比普通布条柔软亲肤许多,几乎感觉不到束缚感。
只能感觉到淡淡的,清冽的菡萏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宁神效果。
整个过程中,两人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沉默。
王权富贵依旧安静地坐着,微微仰着头,任由成毅动作。
只是那原本平稳的呼吸,似乎比刚才略微急促了一点点。
“好了。”成毅的声音有些干涩。
王权富贵这才缓缓地,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他抬手,指尖轻轻摸了摸覆在眼上的遮光绫边缘,触感细腻温凉。
他顿了顿,低声应道:“嗯……好像确实比刚刚的白布好多了。”
他低低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又摩挲了一下绫布的边缘,“那我先过去了。”
上面还有淡淡菡萏香。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但那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气息,已经悄然包裹了他。
遮光凌布料异常柔软亲肤,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那缕清冽的菡萏香气丝丝缕缕萦绕在鼻端,带着成毅独有的灵力气息,温柔地包裹着他的感官。
竟真的让他因失明而有些焦躁的心神平静安宁了许多。
相比之前那条粗硬的棉布,确实舒服了不止一点半点。
说着,他站起身,凭着记忆和对山庄的熟悉,稳步朝着院外走去。
脚步依旧平稳,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被散落的黑发悄然遮掩,无人得见。
那条特别的遮光绫,不仅挡住了刺目的光。(虽然他现在看不见)/(暂时的)
更像是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成毅那份笨拙却真挚的关切与守护,紧紧系在了他身上。
成毅看着他玄色的身影一步步走向院门,消失在拐角,久久没有动弹。
指尖那拂过睫毛的细微触感,和少年那瞬间的轻颤,如同烙印,深深印在了他的感知里。
他按了按自己莫名有些发烫的胸口,低声自语,像是说服自己,又像是无奈的叹息:
“只是…怕他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