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李相夷的生活多了一项最重要的事情——调息。
他待在房中的时间更长了,常常一坐就是数个时辰,窗外浣花弟子练剑的呼喝声仿佛离他很远。
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内腑那片微小的、正在艰难复苏的“战场”上。
萧秋水察觉到他气色似乎比刚来时好了一点点,虽然依旧苍白,但那种死气沉沉的灰败感淡去了不少,心下很是高兴,更认定是自己“捡”回了他,且浣花派的水土养人。
“李兄,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别总在屋里闷着了,我带你逛逛浣花派吧?”这日,萧秋水兴冲冲地跑来提议。
李相夷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总待在一处,于恢复也无更多益处,走走也好。
而且,他也想看看,萧秋水成长的地方是何模样。
阳光和煦,微风拂面。
萧秋水兴致勃勃地充当向导,指着各处建筑介绍:“那边是剑堂,弟子们平日练剑的地方……那边是藏书房,我爹总逼我去看书,头疼……那边的小湖夏天开满荷花,漂亮得很……”
李相夷缓步跟在他身侧,安静地听着。
阳光落在他脸上,让他微微眯起了眼,长久的室内静养让他对这般明媚的光线有些不适,但身体深处那丝扬州慢的内息,却似乎在这阳光下活跃了一分。
沿途遇到一些浣花弟子,皆恭敬地向萧秋水行礼,口称“师兄”,同时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他身边这个陌生的、容颜绝世却异常苍白的白衣男子。
李相夷能感受到那些目光,好奇、探究、惊叹皆有,但他恍若未觉,神情依旧是淡淡的疏离。
只有目光偶尔掠过练剑场时,会停留片刻。
浣花剑派的剑法以轻灵变化见长,在他眼中,破绽自然极多,但也自有其韵味。
“你看他们练得怎么样?”萧秋水颇有些自豪地问。
“尚可。”李相夷言简意赅地评价。
萧秋水嘿嘿一笑,也不在意他的冷淡。经过一处僻静院落时,正好看到萧父在指点几名核心弟子剑法。
萧父看到他们,停了下来,温和笑道:“相夷也出来走动了?感觉身体可好些了?”
李相夷停下脚步,微微颔首致意:“多谢前辈挂怀,已好多了。”
礼节周全,无可挑剔,却自有一股清冷气度,让人无法将他视为寻常晚辈。
萧父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随即笑道:“那就好。秋水,好生照顾你朋友。”
“放心吧爹!”
走远了些,萧秋水压低声音对李相夷道:“我爹人很好的,就是有时候有点啰嗦。你别介意。”
“不会。”李相夷淡淡道。
他能感觉到萧父武功不弱,眼光自然也毒辣,或许已看出自己身负武功且伤势蹊跷,却并未点破,依旧以礼相待,这份善意,他记下了。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逛了一圈,李相夷感到些许疲惫,但体内那丝内息却似乎因这适度的活动而更显活跃。
他看着身边喋喋不休、活力四射的萧秋水,又看了看这片安宁祥和的浣花派,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里,与他记忆中的四顾门,与那腥风血雨的江湖,截然不同。
也许,暂时留在这里,慢慢恢复,……也不错。
他抬起头,望向天边那轮逐渐沉下的红日,眼底深处,那沉寂已久的光芒,似乎也随着体内那丝内力一起,正在一点点,极其缓慢地重新亮起。
未来的路依旧迷雾重重,剧毒未解,功力未复,身处异世,故人不见。
但至少此刻,他有了一处容身之所,一个……算是朋友的人。
以及,一线微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