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趁她失神,猛地抽回手,袖口下的手腕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凉的触感和一丝奇异的暖意。
他脸色微沉,语气带上了几分冷意:“姑娘,可以了吗?”
清落抬起头,看着他明显不悦的神情,心里酸涩,却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嗯,还行,死不了。就是太虚了,得好好补补。”那语气,熟稔得仿佛她是他的专属大夫。
李莲花觉得这女子简直不可理喻。
他不再多言,径直推开柴扉走进院子,反手便要关门。
“喂!李莲花!”清落站在门外,隔着篱笆喊他,“你就这么走了?这荒山野岭的,我一个人很危险的!”
李莲花关门的手顿了顿,终究还是硬起心肠,淡淡道:“姑娘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
说完,“吱呀”一声,将门合拢,也隔绝了门外那道灼热得让他心绪不宁的视线。
清落有些苦恼地看着他,但也没办法。
他走到院中石凳坐下,试图静心,却发现心湖已被那紫衣女子搅乱。
她那过分亲昵的态度,那双盛满复杂情感的眼睛,还有她提及的“碧茶”……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他下意识地不愿深究,只想将她远远推开。
然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李莲花却不得不重新站了起来。
他需要去溪边打水。
推开院门,门外已空无一人。实际上清落就在他身边不远处看着他,只是没露面而已。
他心下微松,又有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他提起木桶,沿着熟悉的小径往溪边走去。
走着走着,他渐渐觉出不对。
太安静了。方才还有鸟鸣,此刻却万籁俱寂。
周围的竹林似乎比往常更茂密,更幽深,那条他闭着眼都能走到溪边的小路,今日却仿佛没有尽头。
他走了许久,一抬头,竟又看到了自己那间茅屋的篱笆!
鬼打墙?
李莲花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他平生不怕人心诡谲,不怕刀光剑影,唯独对这类神神鬼鬼、无法以常理解释的事物,有着根深蒂固的、近乎本能的畏惧。
当年采莲庄新娘房一案,就已让他心有余悸。
他定了定神,换个方向再走。
这次他刻意留意着周围的标记,那棵歪脖子树,那块形似乌龟的石头……
然而,半个时辰后,他气喘吁吁,冷汗湿透了内衫,一抬头,熟悉的茅屋再次诡异地出现在眼前。
阳光不知何时变得惨白黯淡,四周弥漫起薄薄的、灰白色的雾气,寒意刺骨。
一种无形的、冰冷的窥视感,比之前清落的目光更令人毛骨悚然,从雾气的深处渗透出来。
李莲花脸色发白,握着木桶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强作镇定,试图寻找出路,却一次次回到原点。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声的恐怖逼得心神失守时,雾气深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哼歌声。
他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清落正坐在那块形似乌龟的大石头上,晃荡着双腿,嘴里叼着一根草茎,一副悠闲自在、等着看热闹的模样。
见他看过来,她跳下石头,拍拍手上的灰,脸上带着一种“早知如此”的狡黠笑容,慢悠悠地踱步过来。
“哎呀呀,这不是李神医吗?”她歪着头,大眼睛里满是戏谑,“怎么?迷路啦?需要帮忙吗?”
李莲花看着她,此刻哪还有半分之前的疏离和拒绝,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微颤:“这……这是怎么回事?”
清落走到他面前,背着手,老气横秋地说:“此乃‘鬼瘴’,非寻常迷阵。寻常法子是走不出去的哦。”
她凑近一点,看着他发白的脸,语气带着一丝得意和更深的心疼,“现在知道怕了?刚才谁让我‘从何处来,回何处去’的?”
李莲花语塞。
他看着清落,此刻她仿佛成了这诡异迷雾中唯一鲜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尽管她来历成谜,行为古怪,但至少……是个人。
“你……有办法?”他艰难地问道。
“当然!”清落一拍胸脯,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不过嘛,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我跟着你。”清落收敛笑容,目光变得认真而执拗,直直看进他眼里。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在你完全‘好起来’之前,我得看着你。你答应,我现在就带你出去。不答应嘛……”
她故意拖长语调,环视了一下周围越来越浓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雾气,“那你可能就得留在这里,陪这些‘好朋友’玩捉迷藏了哦。”
李莲花:“……”
他看着清落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又感受了一下周身那刺骨的阴冷和无所不在的窥视感。
两相权衡之下,对鬼神的恐惧彻底压倒了对这陌生女子的警惕和疏离。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冰冷的雾气,再睁开时,脸上只剩下一片无奈的认命。
“……好。”一个字,说得万分艰难。
清落顿时笑靥如花,仿佛赢得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她伸出手,不由分说地再次抓住他的手腕,这一次,李莲花没有再挣脱。
她的手依旧冰凉,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安定感。
“走啦走啦,跟我来!”她语气轻快,拉着他,看似随意地迈入浓雾之中。
说来也怪,她一走动,周围的雾气仿佛有了生命般向两侧退开,那条熟悉的小径再次清晰地出现在脚下。
那冰冷的窥视感也如潮水般褪去。
李莲花被她拉着,踉跄前行,看着她紫色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而走在前面的清落,嘴角噙着心满意足的笑意,紧紧握着那只微凉的手腕。
没关系,即使在这里,在这陌生的环境,只要是你还是你,我也一定,能让你喜欢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