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之中,周仲霖怕是还在咒骂自己“不念旧情”;江北战场上,陈明遇或许正握着刀柄,盯着淮安城的城门……
他轻轻叹了口气——自己这个从现代穿来的帝王,要走的路,还长得很。
与此同时,南京诏狱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刘敬之下意识眯起了眼。
他的官袍虽仍破旧,却已洗去血污,脸上的伤痕结了痂,透着几分狼狈。
陈永华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份调令,语气平静无波:“刘大人,陛下有旨,念你并非主谋,认罪态度尚可,免你罪责,调任福建漳州知府。三日内启程,不得延误。”
刘敬之愣住了,仿佛没听清。
他原以为等待自己的是流放三千里,或是斩立决,却没想到只是调任地方。
他颤抖着伸手去接调令,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几乎要哭出来:“陈大人,陛下……真的饶了我?”
“陛下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陈永华的目光扫过他,带着几分威慑。
“但你要记住,漳州是大夏的疆土,不是东林党人可随意摆弄的地方。若到任后仍敢贪赃枉法、结党营私,锦衣卫的诏狱,随时为你敞开。”
刘敬之连忙躬身,头几乎要碰到地面:“臣……臣定当洗心革面!为陛下效力,为漳州百姓谋福!”
他心里又惊又喜,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硬扛到底,往后到了漳州,定要远离党争,只求安稳度日。
另一边,王承业在牢房里啃着干硬的窝头,突然接到调任泉州同知的旨意。
听到旨意的瞬间,他手里的窝头“啪”地掉在地上,眼泪当场就涌了出来。
他对着传旨的内侍连连磕头,额头磕得通红:“谢陛下恩典!谢陛下恩典!”
他太清楚,这是陛下给的“活路”,若是再不知好歹,下次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没人知道,这两道调任旨意背后,藏着郑森的深谋远虑。
三日前,陈永华将审讯结果禀报时,郑森看着奏报上“刘、王二人无贪墨实据,仅涉党争意气”的字样,陷入了沉思。
“既然没有实据,便不能硬来。”他对陈永华说,指尖轻轻敲击案面。
“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他们回南京,得让他们知道,朝廷容得下知错的人,却容不下兴风作浪的人。”
陈永华眉头微蹙,没明白陛下的意思。
郑森站起身,走到《大明舆图》前,手指重重落在“福建”二字上:“福建是郑氏的根基之地,父亲在那里经营多年,权势极大,近乎独断一方。”
“把刘敬之、王承业派过去,既是调离京城,也是相互制衡。他们是江南文官,与父亲的人没有渊源,到了福建,必然会产生分歧与牵制。”
“朕要借他们的存在,敲打一下父亲,让他知道,福建是大夏的福建,不是他郑氏的私产。”
陈永华恍然大悟,眼里露出敬佩之色:“陛下高明!既化解了文官集团的反弹,又暗中加强了对福建的掌控,一举两得!”
郑森笑了笑,眼底却掠过一丝忧虑。
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郑芝龙的势力盘根错节,绝非两个地方官就能撼动。
如何既能削弱父亲的权力,又不至于撕破脸,让父子反目,这道难题,还得慢慢解。
夜色渐深,奉天殿内,郑森沉思的侧脸在灯火下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