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应天府新政(2 / 2)

消息传到南京,气氛骤然紧张。

南京城头的哨兵看见,长江上的商船突然都停了,船老大们聚在甲板上,对着浙东方向指指点点。

有个跑宁波航线的老水手说:“鲁王殿下登基时,用的还是咱郑氏商号的红绸呢。”

当晚,郑森在东书房召集群臣。

烛火映着墙上的地图,浙东那块被新标上“鲁”字。

“诸位说说,该如何应对?”

郑森的手指敲在宁波的位置,那里离松江织区不过百里水程。

甘辉猛地拍响案几:“末将愿带五千水师,直捣宁波!鲁王不过是个空架子,张名振的船队,半数船板还是咱福建造的!”

陈明遇却摇头:“水师一动,江北的多铎必趁机南下。如今江南的税银刚收上来三成,铁坊的铳还没造够数,不能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钱谦益身上。

这位礼部尚书正捻着胡须,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沟壑。谁都知道,他与钱肃乐同出东林,论辈分还是族叔。

郑森突然笑了,从案上推过一封空白信纸:“钱大人,烦请给令侄写封信。”

钱谦益的指尖顿在半空。

他想起天启年间,钱肃乐还是个举子时,在东林书院听他讲学,总爱问“商税该不该减”。

那时的少年郎眼里燃着光,不像现在,竟跟着朱以海做起了皇帝梦。

“吴王是想让老夫劝降?”钱谦益的声音有些发涩。

“劝和。”

郑森纠正道。

就说江南的棉布,浙东的茶,本该同船出海。如今刀兵相向,吃亏的是织户茶农。

他看着钱谦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知道这信未必有用。但江南的生员们在看,那些藏在乡下的东林老夫子们在看。他们得知道,谁才是真心护着桑梓的。”

钱谦益的喉结滚了滚。

他想起昨日在苏州,那个捧着纺车图纸的汉子说:“只要能安稳织布,管他姓朱还是姓郑。”

可那些书院里的同窗不这么想,他们总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朱家宗室乃是正统,名正言顺”。

“好。”

他拿起狼毫,墨汁在纸上晕开时,突然想起钱肃乐最爱的那首《子夜吴歌》。

当年两人在秦淮河畔唱和,说要“保境安民”,如今却要隔着兵戈写劝和信。

信写完时,天已微亮。

陈永华拿着信要走,郑森却叫住他。

让商号的快船送,船帆上挂“商队”旗号。顺便带些松江新织的棉布,就说是给宁波织户的样品。

甘辉在一旁咧嘴笑:“公子这是打仗还是做生意?”

“乱世里,生意就是打仗。”

郑森望着窗外,秦淮河上已有商号的粮船启航,船头的“郑”字旗在晨雾里忽隐忽现。

等咱的棉布铺满浙东,在民心所向时,又能奈我何?

钱谦益站在廊下,看着那封即将送往宁波的信。

他知道这信拆开来,钱肃乐定会骂他“附逆”,东林的清誉要沾上污点了。

可当他想起经世学堂里,那些用算珠代替四书五经的少年,突然觉得这点污点,或许比虚名更实在。

江风掠过南京城,带着铁坊的煤烟味和纺车的棉絮香。

聚宝门的守军看见,今日出城的商队格外多,车上装的不仅是粮食铁器,还有新印的《税法》。

封皮上印着的船锚,正一点点往浙东的方向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