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布局江南(1 / 2)

福建都督府的檀香气息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郑芝龙将陈永华送来的密信拍在紫檀木案上。

赤金镶嵌的算盘被震得噼啪作响,竟比帐外卫兵的甲叶碰撞更刺耳。

“竖子敢尔!”

这位垄断闽浙粤海贸三十年的“海上王”,此刻手指深深掐进案头的《海运图》。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图上泉州港至江阴的航线被朱砂描了三道,那是郑森半年来商船往来最频繁的路线。

如今却像条勒紧的绳索,让他喘不过气。

陈永华垂手立在案前,青布长衫的下摆还沾着渡海风尘。

这位后来辅佐郑经治理台湾的“卧龙”,此刻只是个二十不到的幕僚,却已显出沉稳气度。

“主公息怒,公子虽揍了张捷,却未伤及朝廷体面。”

“反借左良玉之事逼马士英给了盐铁转运使的头衔。”

“头衔?”

郑芝龙猛地起身,腰间玉带撞击着嵌金护心镜,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想起三个月前收到的信,郑森说要在江南试办“标准化织坊”,让松江棉布按尺寸定价。

当时只当是少年异想,此刻账房送来的清册却写得明白。

江南商会半年盈利四百七十万两,抵得上郑氏船队三年的香料收入。

窗外的刺桐花正落得热闹。

郑芝龙忽然抓起那册账,指尖划过“票号汇兑占利三成”那行字。

他做了一辈子海商,深知白银流转的魔力,却从未想过几张纸钞竟能让江南士绅俯首。

去年南京户部想征他的“海税”,他只派了三艘鸟船堵在长江口,对方就乖乖送来了免税文书。

而他的儿子,竟用一本账册驯服了江阴的税吏。

“张捷是阮大铖的表侄。”

郑芝龙的声音沉得像舱底的压舱石。

他比谁都清楚明末官场的盘根错节,那些文官的笔杆子比倭寇的刀更狠。

当年他从海盗招安,就是靠着给杨嗣昌送了二十船胡椒才洗清“贼籍”。

陈永华从袖中取出一卷账册,正是郑森托他带回的江南商会明细。

“公子早有准备,账上记着张捷私吞盐税一万七千两,还有常州绸缎庄的报案文书。”

郑芝龙翻到账册末尾,见郑森用朱笔批注:“官逼民反,商亦能反——以账册为矛,票号为盾。”

他忽然想起这孩子十岁时,指着港口的葡萄牙商船说“他们的火炮能打三里,我们的只能打一里”。

当时只当是童言无忌,如今却在江南用算盘打出了一片天地。

“左良玉那边如何?”郑芝龙忽然问。

他在武昌有眼线,知道这位总兵的八十万大军里,有三成是靠郑氏的粮船接济。

上月左良玉派人来买硫磺,他故意抬高价钱,就是想看看这头“湖广猛虎”的成色。

“前锋已过采石矶,马士英调了黄得功的兵去堵。”

陈永华递上密报,墨迹里还带着胭脂香,是南京秦淮河畔的暗线传来的。

“公子说,这是天赐良机,可借‘协防长江’之名,把咱们的人插进江南。”

郑芝龙走到窗边,望着港口密密麻麻的船帆。

郑氏有大小战船三千余艘,海兵二十万,若真要与南京为敌,长江以南谁能抵挡?

可他打了半辈子仗,最清楚乱世里的生存之道——不是靠刀枪,还要靠让多少人有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