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只是一瞥,尽管那身影同样沾满尘土,穿着最卑微的短褐,但刘备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云……长……”
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从刘备干裂的嘴唇中逸出,带着无尽的悲凉和难以置信的绝望。
他最后的意识,是简雍那张焦急凑近的脸庞,以及远处二弟关羽那沉默搬砖、在尘土中显得无比渺小又无比刺眼的背影。
刘备刚醒了一瞬,就再次昏迷了……
休息时刻……
皮肉的剧痛如同附骨之蛆,将张飞从昏迷的深渊里硬生生拽了回来。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前被典韦铁靴重创的脏腑,火烧火燎的疼,喉咙里嘴里满是血腥味。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粗糙的草席顶棚和几根歪斜的木梁。
“呃……”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试图转动脖颈,却发现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三弟,莫动,我是大哥……”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浓浓的疲惫。
张飞艰难地侧过头,看到了坐在旁边草席上的刘备。
大哥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已经睁开,虽然黯淡无光,却有了焦点。
他胸前的麻布绷带裹得厚厚的,隐隐透出血迹。
简雍则靠在稍远一点的墙边,闭目养神,但紧锁的眉头显示他并未睡着。
“大哥……你醒了……”
张飞的声音嘶哑难听,像破旧的风箱。
刘备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张飞胸前那片刺目的血污和塌陷的痕迹,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和无力。
“醒了……翼德,你……受苦了……”
他的声音虚弱,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就在这时,草棚那简陋的、用破草帘子遮挡的门被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外面刺目的阳光。
是关羽。
他沉默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碗,里面是浑浊的温水。
他先走到刘备身边,小心地扶起他的头,将碗沿凑到干裂的唇边。
刘备贪婪地啜饮了几口,清水滋润了灼痛的喉咙。
关羽又走到张飞身边,同样沉默地喂他喝水。
冰冷的水滑入喉管,稍稍缓解了体内的燥热和血腥气。
张飞看着近在咫尺的二哥那张同样沾满尘土、写满风霜却依旧刚毅的脸庞,想起之前工地上那屈辱的一幕,想起二哥沉默搬砖的身影。
心头翻江倒海,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低吼:
“二哥!你……你为何也在此受这等腌臜气!那刘复奸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