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表涕零,不知所言。惟俯首待援,翘首以盼钧命!
刘备再拜顿首。”
写罢,刘备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颓然放下笔。
竹简上,
那“伤亡枕藉”、“折损颇重”、“翼德……深及股骨”、“粮秣将尽”、“俯首待援”……
等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带来阵阵屈辱的剧痛。
尤其是最后“俯首待援”四个字,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尊严。
他拿起竹简,仔细卷好,用细绳捆扎结实,交给关羽,声音低沉而疲惫:
“云长……选一得力心腹,骑快马……连夜送往蓟城大营……呈交公孙……蓟侯。”
他终究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公孙瓒”三字。
关羽接过这封沉甸甸、浸透着血泪与屈辱的求援信,
看着大哥那瞬间佝偻下去的背影,心中涌起无尽的酸楚与愤懑。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转身大步走出营帐。
帐内,只剩下刘备沉重的呼吸声和张飞因伤痛和愤怒发出的压抑低吼。
昏黄的油灯将刘备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冰冷的帐壁上。
乐成城的方向,隐约还能传来守军挑衅的鼓噪声和零星的箭矢破空声。
求援信已送出,但希望渺茫,屈辱却已成定局。
刘备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他在公孙瓒心中的地位,将一落千丈。
未来的路,将更加艰难。
他闭上眼,一滴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过他布满风霜与尘土的脸上。
夜幕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巨网,覆盖在饱经蹂躏的河间平原上。
乐成城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黑暗中只露出模糊而狰狞的轮廓。
刘备大营。
篝火稀疏,疲惫的士兵或倚着兵器打盹,或蜷缩在简陋的营帐里呻吟。
伤员的哀鸣、战马的响鼻,
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挽歌。
中军帐内,灯火如豆。
关羽侍立一旁,面色沉凝如铁。
张飞躺在角落的草榻上,大腿的伤口虽经重新包扎,
但高烧未退,整个人昏昏沉沉,偶尔发出痛苦的低呓。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味、血腥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大哥,信已送出,最迟后天,蓟侯那边当有回音。”
关羽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试图安慰。
刘备却恍若未闻。
求援竹简上那“俯首待援”四个字,
每一个笔画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尊严之上。
虽然求援信已经送走了,但信的内容却一直烙印在他心里。
潘虎那嚣张的辱骂声,城头悬挂的袍泽头颅,
张飞中箭时那不甘的怒吼,士兵们疲惫而绝望的眼神……一幕幕景象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懑、屈辱和深沉的无力感,
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胸中翻腾奔涌,几乎要将他理智的堤坝彻底冲垮!
“狗贼潘虎!”
刘备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笔架砚台一阵乱跳,
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嘶哑而充满戾气,
“辱我太甚!
待援兵一到,孤定要亲手将其千刀万剐!以雪此恨!”
他口中的“孤”字,泄露了内心压抑已久的、不甘人下的野心与此刻的极度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