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采端坐主位,神色看似平静,但紧握在袖中的手指关节已然发白。
她面前的案几上,除了公文,还有那尊被重新合上的紫檀木匣。
甘梅入宫不过数日,凝香阁便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
将魏王刘复牢牢吸住,连带着整个魏国的中枢运转都出现了迟滞。
“程长史稍安勿躁。”
荀采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少了几分往日的从容,
“大王……连日操劳国事,略有疲惫,正在静养。”
“静养?”
程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压抑的怒火,
“在凝香阁‘静养’?”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荀采深深一揖,姿态恭敬,话语却如刀锋般锐利:
“娘娘!臣非不知进退!
然国事重于泰山!
冀州之乱,牵一发而动全身!
韩馥若败,袁绍坐大,便是我魏国北疆心腹大患!
幽州若乱,胡骑南下,则中原危矣!
大王身系社稷,岂可因一妇人而荒废朝政?
数日不朝,军情如火,臣等心如油煎!
恳请娘娘……规劝大王!”
戏志才缓缓起身,沉声道:
“程长史,你过了。
大王给我等俸禄不是让我等来指责大王的!
不然大王要我等何用?
依我魏国实力,就算胡骑南下也可尽数轻松歼灭!
不过,
前番大王命奉孝送粮草军械于韩馥,乃驱虎吞狼之妙计。
然此计之成败,全赖我方对冀州局势的精准把握与及时应对。
如今消息传递迟滞,决策悬而不决,战机稍纵即逝!
若因延误而致韩馥速败,或吕布、张燕坐收渔利,
则我魏国前番投入尽付东流,反受其害!
请娘娘以国事为重!”
荀采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何尝不知?
何尝不想立刻去凝香阁将刘复“请”出来?
但她更清楚,此刻贸然闯入,不仅可能触怒刘复,更会让君王在新宠面前颜面尽失,反而适得其反。
她这个王后,既要维系后宫,更要顾全君王的体面。
她将目光投向一直未语的郭嘉:
“奉孝,你素来多智,以为如何?”
郭嘉放下手中的玉韘,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他慢悠悠地道:
“娘娘,志才兄与仲德兄忧国之心,天地可鉴。
冀州乱局,确如烈火烹油,瞬息万变。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眼神瞟向凝香阁的方向,
“大王乃雄主,非是沉溺声色便忘乎所以之人。
此番‘流连’,或许……别有深意?
亦或是……那‘玉美人’之魅,当真惊天地泣鬼神,连大王亦难自持?”
他这话听着像是为刘复开脱,却又带着几分揶揄和点醒。
荀采的脸色微微一沉。
郭嘉继续道:
“然,国事不可久废。
嘉有一计,或可一试。”
“哦?奉孝快讲。”
荀采精神一振。
“请娘娘以‘商议冀州及幽州紧急军情’为名,亲赴凝香阁求见大王。”
郭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带上最紧要的几份前线急报。
娘娘亲至,大王总要给几分薄面。
届时,娘娘只需将冀州袁韩战况之激烈、吕布张燕之动向、幽州刘虞公孙瓒对峙之凶险,
稍加渲染,陈说利害。
尤其是……点明若因延误而致韩馥速败,袁绍坐大,
或幽州生变,终会将我前期投资付之流水!
大王雄才大略,心中自有丘壑,一旦警醒,必知轻重缓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