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失去最宝贵的大义名分!
这代价,他承受不起!
公孙瓒可以蔑视朝廷,但他刘虞不能!
他需要公孙瓒先动手,需要公孙瓒给他一个“平叛”、“讨逆”的正当理由!
良久,侍立在一旁,一直沉默观察的谋士魏攸才小心翼翼地靠近。
魏攸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而沉稳,是刘虞最为倚重的智囊。
他低声道:
“主公……公孙瓒,反意已昭然若揭。
今日之态,绝非一时激愤。
其手握白马义从精锐,又得边军悍卒之心,更兼其性如烈火,睚眦必报。
今日他敢如此顶撞于您,公然藐视朝廷,他日……恐有不忍言之事啊!”
魏攸的话语精准地戳中了刘虞内心最深的忧虑和杀机。
魏攸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急迫和了然:
“主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公孙瓒此番离去,必定是去集结兵马,准备强行出兵!
其兵锋所指,恐怕未必仅是塞外胡虏!
他今日敢蔑视州牧权威,明日就敢兵指蓟城!
与其坐等其刀兵加身,
不如……趁其尚未完全准备妥当,以州牧之名,召集忠于主公的郡兵及支持怀柔的乌桓、鲜卑义从,先发制人,
将其……一举荡平!
永绝后患!”
魏攸的提议,正是刘虞心中那翻腾杀意的具体化。
不过,
“不可!”
刘虞猛地抬起头,打断了魏攸的话。
他眼中布满血丝,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但这次,
挣扎的核心不再是单纯的仁义,而是对失去道义制高点的巨大恐惧。
“魏攸!
我乃汉室宗亲,幽州牧!
岂能率先擅起刀兵,背负同室操戈、以下犯上的恶名?
公孙瓒虽桀骜,终究未曾公然举旗反叛!
我若先动手,岂非自绝于天下,授人以柄?
更令这幽州大地,陷入无谓的内战血火之中!
内部自相残杀,此乃取死之道!
幽州百姓何辜?要受此等劫难?
更重要的,
我刘虞的声名,我刘氏的声望,将毁于一旦!”
他痛苦地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公孙瓒那杀气腾腾的背影,也闪过自己若先动手可能面临的天下汹汹物议。
他崇尚的秩序与仁德,在残酷的现实和自身权力欲望面前,
显得如此脆弱,却又如此重要——那是他统治幽州的根基。
“再等等……再等等……”
刘虞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一种近乎煎熬的无力感,
仿佛是说给魏攸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压抑住那强烈的杀意,等待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或许……或许他只是一时意气?
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或许长安朝廷……会传来旨意?或许……”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魏王大败袁绍的威势,能让他有所忌惮,不敢过于放肆?
甚至……或许公孙瓒会按捺不住,
先行举兵,授我以口实?”
他将希望寄托在了渺茫的“或许”之上,寄托在了公孙瓒可能的冲动上,
更寄托在了那个威震中原的魏王刘复所带来的无形威慑力上
——这确实是公孙瓒尚未彻底撕破脸的一个重要原因,
也是刘虞此刻还能“等”的底气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