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逼你？”他的声音原本沙哑，此刻骤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吼，“温月眠，我从抢救室门口守到现在，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一边担心儿子能不能挺过来，一边还要盯着你，怕你做出傻事！我劝你吃饭是逼你？让你回家休息是逼你？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稍微为自己着想一点，为我着想一点？”
这是沈衣川第一次这样吼她。
相识二十多年，结婚四年，他向来温和，哪怕她偶尔耍小性子、闹脾气，他也总是耐着性子哄着、让着，从未有过如此激烈的情绪爆发。
那声嘶吼像一道惊雷，炸得温月眠浑身一僵，脸上的疯狂和绝望瞬间凝固，只剩下满眼的错愕。
她怔怔地看着沈衣川，看着他眼底密布的红血丝，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看着他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衣川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那声嘶吼耗尽了他仅剩的力气。
他太累了，身体上的疲惫和心理上的重压早已让他濒临极限，温月眠的不理解和尖锐指责，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是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无力感和酸涩，“我比谁都希望他能平安无事，比谁都心疼他躺在里面受苦。可你呢？除了自责和哭闹，除了说要陪着他一起死，你还做了什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小宝醒了，看不到妈妈，他该怎么办？”
这些话像一把把钝刀，割在温月眠的心上。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想要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无尽的愧疚和慌乱。
她刚才被绝望冲昏了头脑，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她指责他冷血，质疑他不心疼儿子，甚至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在了他身上，却忘了，他也是一个担忧儿子、濒临崩溃的父亲。
“我……”温月眠的声音哽咽着，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却带着深深的悔意，“沈衣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太害怕了，我怕小宝会离开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害怕不是你伤害身边人的理由。”沈衣川打断她的话，语气冰冷，带着一种疲惫，“我累了，没力气再跟你争执了，你先好好休息。”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弯腰去收拾地上的碎片。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指尖因为疲惫而微微颤抖，不小心被破碎的瓷片划了一下，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滴落在地上的鸡汤里，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温月眠下意识地想上前帮他，脚步动了动，却又停住了。
她看到沈衣川只是皱了皱眉，随手从旁边抽了几张纸巾，简单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便继续默默地收拾着残局。
他的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和疲惫，像一座即将崩塌的冰山。
那一刻，温月眠的心像是被揉碎了一样疼。
收拾完地上的狼藉，沈衣川没有再看温月眠一眼，只是径直走向二楼的卧室。
他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又转身走进了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温月眠独自站在客厅里，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声。
刚才的歇斯底里过后，无尽的悔恨和恐慌席卷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