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街边那家还算体面的小馆,玻璃门刚合上,周围的目光就像针似的扎过来——有人皱着眉挪远了凳子,有人用纸巾擦着桌沿,仿佛大娘身上的尘土能飘过去弄脏了他们的碗碟。
陈阿庆“啧”了一声,往大娘身后一站,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像铁块,手往口袋里一揣,那截电棍的轮廓隐约能看见。
他没瞪谁,可周围的嘀咕声瞬间断了,连筷子碰到碗的动静都轻了半截。
热汤面端上来时,大娘捧着粗瓷碗,眼泪吧嗒吧嗒往汤里掉。
乔桂生和陈阿庆没说话,就陪着她慢慢吃。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玻璃上,像谁在低声哭。
临别的时候,乔桂生从兜里摸出一沓钱,塞到大娘手里:“大娘,这点钱您拿着,买点热乎的。”
“使不得,使不得!”大娘慌得往回推,枯瘦的手攥着乔桂生的手腕,“你们是好人,可好人也得过日子啊。我这把老骨头,哪能要你们的血汗钱?”
“您就收着吧。”陈阿庆声音放软了些,“咱哥俩就认一个理,见着难的搭把手。”
乔桂生蹲下身,望着大娘布满裂口的手:“大娘,跟我们走吧。去JF区,那里有热饭热炕,干活能挣钱,老了有人管,不用再遭这份罪。”
大娘却缓缓摇了头,深深鞠了一躬,脊梁弯得像张弓:“谢谢你们的好意……真的谢谢了。你们走吧,这份情,我记一辈子。”
俩年轻人叹着气转身,走远了还能看见大娘站在原地,像株被风吹得打颤的枯树。
大娘眯起眼,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模糊,眼里忽然涌上片水雾。
恍惚间,那两个身影好像重影了——多年前,也是这样一群人,帽子上绣着红星星,笑着朝她伸出手,说要让日子过成蜜。
风里飘来她的歌声,又哑又颤,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声音抖得厉害,尾音拖得老长,在空荡的巷子里打着转。
“若要盼得哟……xx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唱到“xx”二字,她捂住嘴,蹲在地上哭出了声。秋风卷着她的哭声,卷着满地枯叶,卷着这世道说不尽的苦,往天边去了。
听着大娘凄厉的哀歌,乔桂生和陈阿庆两人也红了眼眶。
晚上他们把这事说给了山庄里的人。
大家也都是难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