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终于还是如期落下,精准地砍在了阶梯教室的座位上。
此时此刻,孙梅同志正襟危坐,旁边是她那浑身散发着生无可恋气息的儿子程砚。讲台上,校领导正以饱满的热情和抑扬顿挫的播音腔,进行着一场关于教育理想国的宏大演说:
“我校的核心教育理念——以人为本,点燃心灯,启迪智慧,润泽生命!”
台下孙梅条件反射般热烈鼓掌。
“我校坚定不移的教育方针——全面发展,特色育人,面向未来,追求卓越!”
孙梅再次鼓掌,眼神充满“不明觉厉”的崇敬
“我校……”
此处省略五千字充满高级词汇但实际内容约等于零的官样文章。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那些诸如“核心素养”、“多元智能”、“赋能”、“生态位”等等光鲜亮丽却空洞无物的词句,像催眠的咒语一样在空气中盘旋、碰撞、发酵,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精神污染场域。
孙梅同志不愧是捧场王,虽然眼神已经开始放空,cpU明显过载,但每次领导话音一落,她总能第一时间、条件反射般地、爆发出最热烈、最真诚的掌声!
那掌声,清脆、响亮、充满力量,仿佛领导刚刚宣布了攻克癌症的喜讯。
拍了几轮,她终于忍不住,微微侧过头,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迷茫和求知欲,虚心请教旁边的“知识顾问”:
“诶,程砚,”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儿子,“台上这位……到底在讲什么啊?”
程砚原本正努力用意志力抵抗着那排山倒海的困意,眼皮重如千斤闸,全靠默念“我是木头人”撑着。听到老妈这灵魂拷问,他瞬间破功,用一种混合着震惊、无语和“您老可真行”的眼神看向孙梅:
“不是……” 程砚感觉自己的吐槽之魂在熊熊燃烧,“您老人家连一个字儿都没整明白,刚才那鼓掌鼓得跟追星似的,劲儿是打哪儿来的啊?!这热情……也太盲目了吧?!” 他简直想撬开老妈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个自动鼓掌程序。
程砚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捶地:苍天啊!要不是怕我睡相太奔放,影响咱老程家的“市容市貌”,给列祖列宗丢脸,老子现在!立刻!马上!就能在这堪比顶级催眠曲的演讲里,睡他个天昏地暗!管他什么领导理念方针,通通见周公去!这哪里是家长会?分明是精神酷刑!他此刻无比羡慕那些能溜号或者装病的家长。
阶梯教室里,校领导的声音依旧激情澎湃、滔滔不绝,孙梅的掌声依旧准时、热烈、充满信念感(虽然目前不知信念是啥)。
校领导那冗长得仿佛能熬干太平洋水的发言,总算是画上了句号。程砚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场精神马拉松里爬出来,灵魂都跑丢了一半。
按照流程,家长们被请去各自班级进行深入交流,而学生们则获得了宝贵的放风时间,在走廊或校园里候着。
程砚果断把老妈孙梅同志发配去了教室——反正座位号早交代清楚了。他自己则像只刚被放出笼子的猫,准备找个清静角落,好好修复一下被领导发言摧残的神经。
他正双手插兜,百无聊赖地在教学楼之间的绿化带边晃悠,思考着是去小卖部续命还是找个长椅挺尸……
“诶——?是小程吗?” 一个带着点惊喜、又无比熟悉的和蔼声音,像颗小石子,精准地砸碎了他的放空状态。
程砚慵懒地、带着点被打扰的不爽,慢悠悠地偏过头。视线聚焦,一位头发花白、笑容慈祥得像弥勒佛的老太太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