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啥恩怨都先放放,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程砚瞬间被食物勾走了魂儿,抄起一串鸡翅就“啊呜”一口,啃得那叫一个豪迈奔放,当初在许昭面前那点拘谨腼腆,早被就着鸡骨头咽下肚了。
“噗嗤——”许昭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嗯?”程砚叼着鸡翅,腮帮子鼓鼓囊囊,茫然地抬眼瞅她,“笑啥?鸡翅成精了?”
“没什么,”许昭抿着嘴,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就是想起某人第一次跟我吃饭,头都快埋进桌子里了,大气不敢出。现在嘛…啧啧,这狼吞虎咽的架势,这旁若无人的境界…真是长大了呀,程、砚、同、学。”她故意拖长了尾音,调侃意味十足。
“边儿去!”程砚顿时有点挂不住,想反击又舍不得嘴里的美味,只能一边努力咀嚼,一边含混不清地嘟囔,“吃还堵不上你的嘴…这叫…返璞归真懂不懂…” 那模样,活像一只护食又炸毛的猫。
程砚那句含糊的“返璞归真”还在空气里打着旋儿,许昭眼里的笑意却渐渐沉淀下来,化成了某种更柔和的东西。
她没再说话,只是拿起一串鸡翅,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与对面风卷残云的程砚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路灯昏黄的光晕透过简易雨棚的缝隙漏下来,在油腻的小方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晚风带着秋意的微凉,裹挟着食物诱人的香气和远处城市模糊的喧嚣,轻轻拂过。
程砚终于嗦完最后一口面,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嗝儿,一抬头,正撞上许昭安静的视线。她没像往常那样带着促狭或清冷,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眸子里映着桌上摇曳的暖光,像落进了两粒温润的星子。
“饱了?”她轻声问,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程砚难得没贫嘴,摸了摸肚子,也放轻了声音,“你呢?”
“也饱了。”许昭点点头。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却不显尴尬,反而有种卸下所有张牙舞爪后的松弛。
程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棚子外深邃的夜空。城市的灯火将天际线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更高远的地方,几颗疏朗的星星悄然亮起,显得清冷又孤寂。
他又想起敬老院里那些絮絮叨叨的温暖,想起刚才许昭眼底那抹难得的柔和,再低头看看眼前这碗吃得干干净净、泛着油光的炒面盘子。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悄然升起。不再是面对客户时的精打细算,也不是在群里唠嗑时的亢奋,更不是和许昭斗嘴时的针锋相对。
它很轻,很暖,像此刻拂过脸颊的夜风,带着一点人间烟火气的踏实,又混着一点对未知星空的惘然。
他忽然觉得,骑着小电驴在晚风里穿行,和一个知道彼此所有“黑历史”和“假把式”的人,挤在这样简陋油腻的小摊上分食一碗炒面几串鸡翅……这好像……也挺不错的?
许昭顺着他的目光也望向夜空,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没问他在想什么,只是拿起桌上那瓶还剩一半的可乐,轻轻碰了碰程砚手边的瓶子。
“叮”一声轻响,脆生生的,像某种心照不宣的暗号。
程砚回过神,咧嘴一笑,拿起可乐瓶,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带着气泡滑入喉咙,冲散了最后一点油腻。
“走了?”他站起身,踢开塑料凳。
“嗯,走了。”许昭也站起来,顺手把桌上的垃圾拢了拢。
两人骑着电动车,重新汇入城市的夜色里。车流如织,灯光流转,将他们并肩的身影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和身后那个亮着暖灯、冒着香气的小小摊位,所有的喧嚣和斗嘴都被暂时遗忘,只剩下这片刻的、带着烟火气的宁静,将他们无声地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