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56的爸爸走过来,把一个保温杯放在桌上:“里面是你妈炖的汤,教官说你最近表现不好,我跟你妈商量了,再给你续三个月。”
编号56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爸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继续说:“你王叔叔家的儿子,在这儿待了半年,回家就乖乖去学汽修了,比你懂事多了。”
林仲秋再也忍不住了,突然开口:“叔叔,您知道他胳膊是怎么断的吗?”
编号56的爸爸愣了一下,看向林仲秋:“你是谁?教官说是摔的。”
“是被您打的。” 林仲秋的声音不大,却像颗钉子,“他说您喝醉了就打他,因为他没考上重点高中。他不是不听话,是怕您。”
编号56猛地抬头,眼里全是震惊,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爸的脸瞬间涨红,恼羞成怒地站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孩子怎么满嘴谎话!”
“我没说谎。” 林仲秋直视他,“他枕头底下藏着张x光片,上面的骨折线是典型的外力击打造成的。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医生。还有,他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喊的不是‘我错了’,是‘别打了’。”
编号56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是那种压抑了太久的、撕心裂肺的哭。他爸僵在原地,脸上的愤怒慢慢变成了错愕,最后只剩下不知所措。
旁边的编号17一直没说话,此刻突然转身,快步走出了探视室,橡胶棍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林仲秋知道,那颗种子,发芽了。
回到宿舍时,陈默还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激动:“我爸妈肯定能成功的!我妈说她认识好多媒体的人,还有那个公益律师,特别厉害!”
“会成功的。” 林仲秋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我们不能等。”
她从床板下掏出那个银色打火机,“李助教说,今晚校长办公室的电脑会联网,传文件给教育局的‘王主任’。这是我们把录音发出去的最好机会。”
“那赵教官和王老师……” 陈默担心地问。
“他们现在自顾不暇。” 林仲秋笑了笑,“我让李助教‘不小心’让王老师看到赵教官藏照片的地方,王老师正想抓住赵教官的把柄,好往上爬呢。”
果然,傍晚训练时,赵教官和王老师在操场边吵了起来。
赵教官骂王老师“偷东西”,王老师骂赵教官“作风不正”,最后还是校长来了才把他们拉开。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眼里的恨意藏都藏不住。
夕阳西下时,编号17突然走到林仲秋面前,把橡胶棍往地上一扔:“我不干了。”
他的声音很哑,“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能把这里的事传出去?”
林仲秋看着他,这个昨天还耀武扬威的“监工”,此刻眼里满是迷茫和挣扎。
“是真的。” 她点点头,“但需要有人帮忙。比如,告诉我们监控的死角在哪里,校长办公室的钥匙放在哪儿。”
编号17沉默了很久,最后抬起头,眼里有了点光:“我知道监控哪段时间会自动备份,那时候没信号。钥匙在周校工的工具箱里,他喝酒后会忘在仓库。”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玲玲是我同桌。她不是跑了,是被赵教官活活打死的。那天加训,她前倒了三十多次,吐了血,赵教官还让她继续……” 少年的声音哽咽了,“我当时不敢说,怕被打死。”
林仲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拍陈默和编号56一样:“现在说,不晚。”
夜幕降临时,林仲秋、陈默、编号17和李助教在仓库碰头。
周校工坐在角落里喝酒,看到他们进来,只是把酒壶往桌上一推:“老规矩,别弄出人命。”
月光从仓库的破屋顶漏下来,照亮他们年轻的、却写满坚定的脸。
今晚,他们要干一票大的。
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玲玲,为了所有被囚禁的灵魂,为了那些还没来得及发芽就被踩碎的希望。
林仲秋掏出那个银色打火机,把内存卡插进改装的旧手机里。
屏幕亮起来,映出她眼里的光,像暗夜里的星星。
“准备好了吗?” 她问。
“准备好了!” 三个少年齐声回答,声音不大,却震得仓库里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发送键按下的那一刻,林仲秋仿佛听到了远方的雷声,正滚滚而来。
这场雨,终于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