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山下传来消息:林则徐在总督府召集广州官员,宣布“若鸦片一日未绝,本大臣一日不回”。
林仲秋站在道观门口,望着珠江口的方向,那里的雾已经散了,夕阳把水面染成一片血色。
她摸了摸怀里偷偷藏的半块干粮,那是原主省下来的。
肚子饿得咕咕叫,但她心里更清楚——从今天起,她不再是那个只懂救死扶伤的医生,得学会在刀光剑影的时代洪流里,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度,也为自己,劈开一条生路。
夜色渐浓,玄妙观的钟声在寂静的山坳里响起,一下一下,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林仲秋知道,属于她的第七个世界,才刚刚开始。
林则徐抵达广州后的第三天,玄妙观来了位特殊的香客——总督府的幕僚,姓王,戴着副圆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却总在不经意间打量道观的陈设。
“道长,”王幕僚对着三清像拜了三拜,转身对老道说,“林大人听闻贵观有位懂草药的小道童,特来请他去府里一趟,给下头的兵丁看看伤。”
老道愣了愣,看了眼正在劈柴的林仲秋:“玄清这孩子笨手笨脚的,哪懂什么医术?”
“哎,道长不必谦虚。”王幕僚笑得意味深长,“前日山门外,这小道童不是用几株野草,治好了李捕头的跌打损伤吗?林大人最看重民间有本事的人。”
林仲秋心里一凛——她确实在前天用捣烂的蒲公英和栀子给个受伤的捕头敷了伤,没想到这都能传到总督府。
这是机会,也是陷阱。她扔下斧头,拍了拍手上的木屑:“道长,既然是林大人的吩咐,弟子就去一趟吧。”
跟着王幕僚上了马车,林仲秋才发现车里还坐着个年轻人,穿着军装,腰里别着把长刀,眼神锐利如鹰。
“这位是水师营的陈帮带。”王幕僚介绍道,“这次禁烟,少不了水师出力。”
陈帮带哼了一声,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林仲秋,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货物。
林仲秋假装害怕,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耳朵却在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马车驶过十三行时,王幕僚掀开窗帘看了一眼,低声道:“那些洋行的大班(外国商人)还在拖,说只肯交出千把箱烟土,这是糊弄谁呢?”
“林大人说了,三日之内不交齐,就封了他们的商馆!”陈帮带的声音带着火气,“依我看,直接派兵把那些红毛鬼抓起来,看他们交不交!”
“不可鲁莽。”王幕僚摇摇头,“这些洋人与十三行的行商勾连甚深,背后还有官府的人撑腰。昨天藩台还来找大人说情,被大人怼回去了。”
林仲秋默默记下这些信息。
十三行是清政府指定的对外贸易机构,表面上是商人,实则与官府盘根错节,不少官员靠着鸦片贸易中饱私囊。
林则徐禁烟,动的可不只是洋人的利益。
到了总督府,林仲秋被带到后院的伤兵营。
十几个士兵躺在草席上,有的胳膊被打断,有的腿上缠着渗血的布条,呻吟声此起彼伏。
“都是前天去查封烟馆时被打伤的。”王幕僚叹了口气,“那些烟贩雇了打手,凶得很。”
林仲秋蹲下身,先检查了个断腿的士兵。
骨头错位得厉害,已经肿成了紫黑色。她想起第五世界学的接骨手法,又结合现代解剖学知识,手指在伤处轻轻按压,找准位置。
“忍着点。”她低声说,突然发力一推,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士兵痛得惨叫一声,却奇迹般地不喊了——骨头复位了。
周围的士兵都看呆了。陈帮带挑了挑眉:“有点本事。”
林仲秋没理会,又拿起草药开始配药。她用当归、红花活血化瘀,加了些烈酒调成糊状,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麻布包扎好。
“每天换一次药,七天就能下地。”
王幕僚在一旁看得连连点头:“玄清小道长,林大人想请你留在府里帮忙,待遇从优,如何?”
林仲秋心里清楚,这是林则徐在招揽可用之人。
她装作犹豫的样子,半晌才道:“弟子是出家人,不敢贪恋红尘。但林大人禁烟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弟子愿尽绵薄之力,每日来府里帮忙,不要工钱。”
这个回答既表达了合作的意愿,又保持了距离,恰到好处。王幕僚显然很满意,笑着说:“也好,就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