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盛雄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但那份平静之下,却藏着足以冻结空气的森然杀气。
江小朵咬着苹果,清脆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她乌黑的眼珠转了转,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惊慌,反而扬起一抹恶作剧般的笑意。
“哦?那他们出价多少?”
江盛雄看着女儿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那股刚升起的杀意瞬间被无奈冲淡了一半。这丫头,胆子比天还大。
“雷洛没说,不过能让他亲自打电话来卖人情,价钱应该不低。”江盛雄将水果刀擦拭干净,收了起来,“出钱的是14K的黑柴,荃湾的话事人。”
“黑柴?”江小朵歪着头想了想,从脑海里的“黑账本”数据库中调出了相关资料,“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靠走私电子表和假洋酒起家的家伙。陈九是他的头马,我们端了沙田,等于断了他一条胳膊,难怪他要跳脚。”
她三两口吃完苹果,将果核精准地丢进垃圾桶,拍了拍手。
“老豆,你猜他会找谁来动手?”
“香江地面上,敢接这单生意的杀手不多。要价最高,也最疯的,应该就是‘鬼手’。”江盛雄的眼神沉了下来,“这家伙,是个纯粹的疯子,只认钱,不讲规矩。”
“鬼手……”江小朵咀嚼着这个名字,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仿佛在计算着什么,“有意思。看来,有人想让我们这个新年过得不太平啊。”
江盛雄冷哼一声:“他想不太平,我就让他这辈子都过不了年。”
“别啊,老豆。”江小朵笑嘻嘻地拦住他,“打打杀杀多没意思,也太便宜他了。杀人,要诛心。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一点点被抢走,最后在绝望和悔恨中完蛋,那才好玩嘛。”
看着女儿眼中闪烁的、与她年龄不符的狡黠与狠厉,江盛雄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跟不上女儿的思路了。以前是他为女儿遮风挡雨,现在,女儿却已经在谋划着如何将风雨玩弄于股掌之间。
“行,都听你的。”江盛雄的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浑身散发着杀气的枭雄只是幻觉。”
……
1975年,除夕,中午。
百利大厦六楼,新租下的办公室被临时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宴会厅。十几张圆桌拼在一起,铺上了喜庆的红色桌布,上面摆满了忠嫂和几个帮厨阿姨忙活了一上午的丰盛菜肴。廖叔的儿子阿宝也像个小大人似得,兴奋的跑来跑去帮忙。
白切鸡、烧鹅、发菜蚝豉、年年有余……热腾腾的香气弥漫在整个空间里,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充满了浓浓的年味。
这是江氏实业的第一次团年饭。
江盛雄坐在主位,左手边是江小朵,右手边是廖忠。
忠嫂系着围裙,乐呵呵地端上最后一锅佛跳墙。廖忠看着满屋子的人,脸上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喜悦。他从一个潦倒的狱卒,摇身一变成了月入过万的“廖总管”,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来来来,都坐,都坐!别客气,就当自己屋企!”廖忠热情地招呼着。
林天明带着他那帮技术宅男,第一次参加这种“江湖气息”与“家庭氛围”混合的聚会,显得有些拘谨。他们一个个穿着干净的工装,坐在角落里,小声地讨论着某个芯片的参数,与周围划拳猜枚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另一边,梁凤仪带着她手下的呼叫中心女将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笑声。她们是公司的“声带”,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