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子弹撞上江盛雄的胸膛,看见那件白色衬衫凹陷、破裂,听见了那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噗”响。
可他没有看见血。
没有看见预想中那具身体的后仰和倒下。
江盛雄只是退了半步,身形晃了晃,便稳稳站住。
仿佛撞上他的不是一颗能洞穿钢板的子弹,而是一个顽童扔来的石子。
办公室里,硝烟的味道刺鼻,可比这味道更令人窒息的,是死寂。
一种能将灵魂都压成粉末的死寂。
江盛雄低头,看了一眼胸前那个焦黑的破洞。
然后,他抬起头。
那双平静的眼眸里,寒意比刚才更深了三分,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川,倒映着陈九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
“不可能……”
陈九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的音节,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江盛雄没有理会他的喃喃自语。
他伸出两根手指,探入衬衫的破洞里,夹出了一枚已经挤压变形、嵌在某种坚硬物料上的弹头。
随手一扔。
“当啷。”
那枚滚烫的铅块掉在陈九面前的红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声响,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碎了陈九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手里的黑星手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退,想要远离那个缓步走来的身影,却只是狼狈地在地上蹭着。
江盛雄走上前,一脚踩住了那把手枪,脚尖微微用力。
“咔嚓。”
精钢打造的枪身,在他脚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零件崩裂。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滩烂泥,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动了我的人。”
五个字。
没有怒吼,没有质问,却像五座大山,轰然压在陈九的心头,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我错了……雄哥!江先生!我错了!”
陈九彻底崩溃了,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他跪在地上,疯狂地磕头,额头撞击着地板,发出“咚咚”的闷响。
“我赔钱!我的场子,我所有钱,全都给你!求你……求你饶我一命!我给你做牛做马!”
江湖大佬的尊严,在绝对的、无法抗拒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
江盛雄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就像在看一只蝼蚁的垂死挣扎。
他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晚了。”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张彪和老鬼走了进来。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情景——瘫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陈九,和如神魔般站立的江盛雄。
两人眼中闪过一丝震撼,随即化为更深的敬畏。
江盛雄没有回头,只是朝地上的陈九偏了偏头。
“绑了。”
“是,雄哥。”
张彪和老鬼没有一句废话,上前一步,一人一边,像拎小鸡一样将陈九从地上拎了起来。
“不!不要!雄哥!饶命啊!”
陈九还在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拼命挣扎。
老鬼嫌他吵,不知道从哪里扯来一块抹布,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世界,终于清静了。
江盛雄迈步,从陈九身边走过,走向会所的窗边。
他推开窗,楼下那一百多号14K的马仔,还僵在原地,惊恐地看着二楼。
当他们看到江盛雄的身影出现在窗口,看到被张彪和老鬼架着、嘴里塞着布、像死狗一样挣扎的陈九时,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的天,塌了。
江盛雄的目光扫过楼下那一张张煞白的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下去。
“从今晚起,沙田,姓江。”
说完,他转过身,对张彪和老鬼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天亮之前,送他出海。”
“让他把欠我兄弟的,亲口说给龙王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