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太阳,对于香江的某些人来说,不是希望,而是审判书上最后那个鲜红的印戳。
中环,汇丰银行总部大厦。
道格拉斯爵士一夜未眠,他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两条在浑水里挣扎的死鱼。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份份紧急报告,每一份报告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反复捅进他那颗高傲的心脏。
“雷洛的警察还在封锁帝国置业的所有地产,理由是‘证物保全’,我们的律师连大门都进不去!”
“观塘那个叫笑面佛的黑帮头子,已经整合了所有小额债权,现在是仅次于我们银行团的第二大债权人,并且他公开宣称,全权委托江氏实业代表他进行谈判!”
“詹姆斯·陈已经正式注册了‘江氏大东通讯有限公司’,并且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对帝国置业所有销售门店和渠道的法律收购程序!”
那份滔天的怒火,混合着屈辱与无力,像一杯滚烫的铅水灌进了他的喉咙,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却连一声像样的咆哮都发不出来。他终于彻底看清了整个牌局。
这根本不是什么商业竞争,这是一场精心策划、分工明确的屠杀!
警察负责按住猎物的四肢,黑社会负责放血,而那个该死的江氏,则像一个优雅的屠夫,精准地切割下最肥美的肉。而他们这些所谓的银行家,这些金融界的狮子,到头来却只能围着一堆骨头和没人要的内脏,愤怒地咆哮,连一口汤都喝不上。
“联系他们……”道格拉斯爵士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联系江氏实业,我们……谈判。”
他说出“谈判”这个词的时候,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这是投降,是彻头彻尾的、不带任何体面的投降。
……
与汇丰总部的愁云惨雾不同,江氏实业的办公室里,气氛热烈得像是在提前过年。
第一个登门拜访的,是华人总探长雷洛。
雷洛,这位往日里威风八面、出巡时恨不得把下巴抬到天上去的总探长,此刻却像一个来给岳父拜寿的殷勤女婿。他脸上堆满了笑容,那笑容灿烂得能融化西伯利亚的冰雪,手里还提着两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果篮。
“江生,江生,早啊!”雷洛一进门,就热情地朝江盛雄伸出双手,那姿态,仿佛见到的不是一个前江湖大佬,而是自己的再生父母。
江盛雄稳稳地坐在沙发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廖忠给他倒了杯茶,雷洛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连声道谢。
“洛哥,辛苦了。”江盛雄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哎,不敢当不敢当!”雷洛把肥硕的屁股在沙发上挪了挪,只敢坐半边,“为市民服务嘛!帝国置业搞出那么大的乱子,我们皇家警察责无旁贷!江生你放心,所有的物业和地皮,我都已经让伙计们用‘证物袋’给‘装’好了,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铜锣湾那栋楼的卷宗,我已经让师爷处理干净了,下个星期,你‘亲戚’就可以去办理合法手续了。”
雷洛,这位曾经的地下皇帝,此刻在江盛雄面前,姿态放得极低,神情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他就好像一头习惯了在山林里作威作福的猛虎,却突然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头能呼风唤雨的神龙,除了俯首帖耳,别无选择。
他很清楚,那栋楼不是报酬,而是投名状。从今往后,他雷洛和他的警队,就是江氏在白道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送走心满意足的雷洛,观塘和记的堂主笑面佛又带着人来了。
笑面佛,这个在观塘跺跺脚都能让地皮抖三抖的江湖猛人,今天却乖巧得像个刚出道的马仔。他对着江盛雄和廖忠,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
“雄哥,廖总管,幸不辱命!”笑面佛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带任何算计的、纯粹的兴奋笑容,“帝国置业那帮小债主的烂账,全部三折收到手了!那些扑街一开始还哭哭啼啼,我跟他们讲道理,说江大小姐是活菩萨下凡,给大家一条生路,他们马上就感恩戴德地签字画押了!”
他那副样子,仿佛自己不是一个用威逼利诱手段强收债权的黑道大哥,而是一个普度众生的慈善家。
廖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佛爷,事情办得漂亮。大小姐说了,帝国置业的运输和仓储业务,以后全部打包给你公司的‘四海贸易’做,合同明天就签。”
“多谢大小姐!多谢雄哥!多谢廖总管!”笑面佛激动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这哪里是生意,这分明是天上掉下来的金饭碗!他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以后江氏但凡有任何‘不方便’出面的事,我观塘和记几百个兄弟,随叫随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黑白两道,至此彻底归心。
而第三个电话,则是詹姆斯·陈打给江小朵的。
“江小姐!我的上帝!我们成功了!”电话那头的詹姆斯·陈,声音激动得都在变调,“‘江氏大东’已经拿下了帝国置业全部的销售网络,包括他们在东南亚的分销渠道!银行那边为了尽快脱手,连他们刚刚建好的那条电子生产线都半卖半送地给了我们!我们发财了!不,是我们创造了历史!”
詹姆斯·陈,这位受过高等西式教育的精英,此刻激动得语无伦次,他感觉自己像是误上了一艘海盗船,结果发现船长不是去打劫,而是直接要去挖所罗门王的宝藏!那份由恐惧转化而来的极致兴奋,像高纯度的肾上腺素,让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