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含糊不清地赞叹着，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囤满了粮食的小仓鼠。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江盛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张在外面足以让小儿止啼的凶悍脸庞，此刻线条柔和得像一块被温水泡开的毛巾。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神明吃饭，原来也是这个样子的吗？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嘛。
江小朵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将一大碗面吃得见了底，最后甚至端起碗，将剩下的汤汁都喝得一干二净，发出了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
她放下碗，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看着对面一脸紧张的老爸，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老豆，全世界最好吃的西红柿鸡蛋面！”
轰！
江盛雄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被这句赞美给掀开了。那股子狂喜，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比喝了十斤皇家礼炮还上头。他想笑，又觉得有失“大佬”的威严，只能拼命绷着脸，结果脸上的肌肉开始不听使唤地抽搐，表情变得异常古怪。
“咳！”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喜欢吃就好。以后……以后你想吃，老豆随时给你做。”
“嗯！”江小朵重重地点头。
公寓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车流声，像温柔的潮汐。
江盛雄看着女儿，那张吃饱喝足后带着慵懒满足的脸。他想起了山顶上那个冷静地操作着“鹰眼”系统，弹指间决定别人生死的神。他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会因为一碗面而露出幸福笑容的女儿。
两个身影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叠、分离，又再次重叠。
他忽然明白了。
神明，或许是高高在上、执掌雷霆的。但他的女儿不是。
他的女儿，是会饿的，是会撒娇的，是会因为一碗普通的西红柿鸡蛋面而开心的。
她所做的一切，那些惊天动地的“神迹”，或许只是为了能安安稳稳地，和自己的老豆，一起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而已。
想到这里，江盛雄的心中，那最后一丝因为力量差距而产生的隔阂，也悄然融化了。剩下的，是如山一般厚重、如海一般深沉的父爱，以及一种全新的、前所未有的使命感。
他是她的父亲。
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来自哪里，无论她拥有何等伟力，他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坚实的依靠。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她的剑和盾，更是她的锚。一个能将她牢牢地固定在人间，让她不至于在那无尽的神性中迷失的锚。
江盛雄看着女儿嘴角边还沾着的一点番茄酱汁，那抹红色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用那根曾经扣动过扳机、也曾为女儿擦去眼泪的拇指，轻轻地、温柔地，帮她抹掉了那点酱汁。
“吃的像个小花猫。”他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语气，低声说道。
江小朵没有躲，只是仰着脸，任由父亲为她擦拭，那双清澈如星辰的眸子，倒映着父亲笨拙而温柔的样子。
在这一刻，太平山顶的风声、汉密尔顿的尖叫、整个香江的波诡云谲，都仿佛被隔绝在了这间小小的公寓之外。
这里没有枭雄，也没有神明。
只有一个笨手笨脚的父亲，和一个爱吃他做的面的女儿。
以及一碗，暖过全世界的，西红柿鸡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