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盛雄觉得自己像个刚从乡下出来,第一次见到霓虹灯的土包子。不,比那还要离谱。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茹毛饮血的野人,突然被拽进了太空舱,面前摆着一个写满了外星文的控制台,而旁边那个穿着宇航服的,是他那个昨天还在为中学考试发愁的亲生女儿。
这种巨大的认知撕裂感,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一种面对未知神只的、最原始的敬畏与恐惧。江盛雄的震撼,就像一个在海边玩沙子的小孩,突然发现自己脚下踩着的不是沙滩,而是一头沉睡了亿万年的远古巨鲸的眼皮。他混迹江湖半辈子,见过血,玩过命,自认是条翻江倒海的猛龙,可在这份无法理解的力量面前,他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条泥鳅。
“老豆,想什么呢?脸都白了,肾亏啊?”江小朵的声音将他从混沌中拉了回来。
江盛雄一个激灵,看着女儿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能说什么?问她是不是被外星人附体了?还是问她是不是从哪个神仙洞府里偷了法宝出来的?
“行了,别瞎想了。”江小朵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将那件“凯夫拉复合陶瓷纤维”防弹马甲塞进他怀里,“去,把忠叔、阿豪、壁虎、老鬼他们都叫来,一人一件。记住,这是命令,不是商量。谁敢不穿,你就打断他的腿。”
江盛雄,这位在九龙城寨说一不二的枭雄,此刻拿着那件比丝绸还轻软的马甲,看着自己年仅十六岁的女儿,那张不怒自威的脸,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半小时后,江氏实业的核心层,全被召集到了这间“最高机密工作室”。
当江盛雄宣布,从今天起,他们每个人都必须二十四小时穿着这件黑色的“汗衫”时,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大佬,这是什么意思?信不过兄弟们?”阿豪第一个咋呼起来,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背心,露出坟起的肌肉,“我陈子豪这条命是你给的,什么时候怕过死?穿这玩意儿,像什么样子?软趴趴的,还能防刀不成?”
廖忠也是一脸肉痛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摸着那件马甲的料子,小声嘀咕:“大佬,这料子看着就贵得离谱,怕不是英国女王穿的睡衣料子吧?咱们现在虽然赚了点钱,可也不能这么败家啊……”
壁虎和老鬼没说话,但眼神里的疑惑是藏不住的。
江盛雄脸色一沉,正要发火,江小朵却走了过来。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阿豪手里拿过一件马甲,挂在那个沙袋上。然后,她从工作台上拿起一把开了刃的廓尔喀弯刀,递给阿豪。
“豪哥,你不是最能打吗?”江小朵的语气平淡如水,“用你砍人的力气,朝这儿,捅一刀。”
阿豪愣住了,看看刀,又看看江小朵,最后把目光投向江盛雄。
江盛雄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得罪了,大小姐!”阿豪深吸一口气,他可不想被大小姐看扁了。他怒吼一声,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右臂上,手中的廓尔喀弯刀划出一道森冷的寒光,带着破风的呼啸,狠狠地扎向那件薄薄的马甲!
这一刀,别说是一件“汗衫”,就算是一块半寸厚的猪肉,也能给捅个对穿!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巨响,在封闭的工作室里炸开。
阿豪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尖反震回来,虎口瞬间被撕裂,鲜血直流,那把陪伴他多年的弯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蹬蹬蹬连退七八步,一屁股坐倒在地,满脸都是活见鬼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那件马甲,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廖忠、壁虎、老鬼全都惊呆了。他们揉了揉眼睛,凑上前去,只见那件薄薄的马甲上,只有一个不起眼的白点,连根毛都没掉。
工作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廖忠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颤抖着伸出手,像抚摸神迹一样摸着那个白点,嘴里喃喃道:“我的妈呀……这是……这是什么神仙宝衣……”
江小朵走过去,将那件马甲拿下来,扔回给已经傻掉的阿豪。“现在,还要不要穿?”
阿豪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一把抢过马甲,二话不说就往身上套,动作麻利得像是怕被人抢走一样。他一边穿,一边傻笑:“穿!打死都要穿!老大,大小姐,这玩意儿……还有没有?我老妈年纪大了,睡觉不踏实,给她也来一件呗?”
众人:“……”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以这样一种极具冲击力的方式解决了。核心团队的每个人,都像是领到了护身符一样,将这件“神仙宝衣”紧紧地贴身穿好。江盛雄又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阎王帖”打火机,并亲自演示了一遍那恐怖的效果。
当那道能亮瞎人眼的强光和无形的次声波爆发时,哪怕有了心理准备,阿豪和廖忠还是当场腿软,差点跪下。他们看着那个精美的黄铜打火机,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狂热。
江盛雄看着手下们那副又敬又怕的表情,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江氏实业的核心,已经不再是他这位“枭雄”,而是他身后那个平静如水的女儿。她用一种超越时代认知的方式,将这个草台班子,强行扭成了一块刀枪不入的铁板。
……
夜,深了。
港岛通往山顶的宾利道上,一辆黑色的平治(奔驰)280S正在平稳地行驶着。
车里,江盛雄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他身上穿着高级手工定制的西装,但西装底下,那件“神仙宝衣”正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肤,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开车的,是已经换上一身司机服的阿豪。
“大佬,你说那帮鬼佬,真敢动手?”阿豪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问道。他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了,现在还跟做梦一样。
“把‘吗’字去掉。”江盛雄眼皮都没抬,“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们这次不是断他财路,是把他家祖坟都给刨了,他要是不动手,就不是日不落帝国的贵族,是教堂里唱诗班的了。”
阿豪闻言,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眼神也变得警惕起来。
就在车子驶过一个僻静的弯道时,前方突然亮起了刺眼的车灯。一辆大货车,横着停在路中间,彻底堵死了去路。
“操!有情况!”阿豪猛地一脚刹车,轮胎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尖叫。
江盛雄瞬间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惊慌,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车后,另一辆轿车也悄无声息地开了过来,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四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前后两辆车上下来。他们穿着黑色的作战服,脸上蒙着面罩,动作整齐划一,充满了军人特有的冷酷和效率。他们手中,都拿着装了消音器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