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置业集团,中环太子大厦顶层。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连空气都带着一股粘稠的咸味。
汉密尔顿爵士,这位在香江商界呼风唤雨的英资大班,此刻正用他那保养得宜的雪茄修剪器,一遍又一遍、机械地修剪着一支尚未点燃的古巴高希霸。剪下来的烟草碎末,像他烦乱的心绪,在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堆起了一座小丘。他的情绪,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休眠火山,外表平静,内里却积蓄着足以熔化钢铁的怒火。
首席运营官斯特林则在落地窗前踱步,他的皮鞋踩在厚重的波斯地毯上,发不出半点声音,但那紧绷的背影,却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豹子,充满了焦躁不安。
买办冯志辉是三人中最沉不住气的那个。他坐在沙发上,屁股底下仿佛长了钉子,每隔三十秒就要换个姿势,手里的威士忌酒杯被他摇晃得叮当作响,冰块撞击着杯壁,发出清脆又烦人的噪音,像是在为这场压抑的等待进行拙劣的伴奏。
“冯,把你的杯子放下!”汉密尔顿爵士终于忍无可忍,他那冰冷的、带着浓重牛津口音的英语,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向冯志辉的耳膜,“你制造的噪音,比观塘工业区的噪音污染还要严重!”
冯志辉,这位在外面八面玲珑、人模狗样的商业精英,此刻在真正的权力面前,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他立刻把酒杯重重放在茶几上,身体坐得笔直,脸上堆起谦卑的笑容:“是的,爵士,非常抱歉。”
就在这时,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材中等,面容普通,属于那种丢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他推着一辆清洁车,上面放着水桶和拖把,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左小腿似乎受了伤,走路有些跛。
斯特林和冯志辉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
汉密尔顿爵士则缓缓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雪茄剪。
男人推着车,目不斜视地走到办公桌旁,从清洁车的暗格里取出一个不起眼的胶卷盒,轻轻放在了桌面上,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仿佛他真的只是来更换垃圾袋的。
做完这一切,他微微躬身,然后推着车,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办公室,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
直到门再次关上,冯志辉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在沙发上,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看着桌上那个小小的胶卷盒,眼神里充满了贪婪与狂热,那份狂热,仿佛一个在沙漠里渴了三天的旅人看到了绿洲,不,是看到了满溢着黄金的泉眼!
“鬼影,从不失手。”斯特林走到桌边,拿起胶卷盒,“虽然江氏的安保比我们预想的要强硬,让他挂了彩,但东西,终究是到手了。”
汉密尔顿爵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但这笑容比冰霜还要冷。他拿起内部电话,拨了一个号码:“Evans博士,到我办公室来。立刻。我为你准备了一份……来自东方的礼物。”
十分钟后,帝国置业的“技术心脏”——一间位于大厦内部、安保级别堪比金库的实验室里,气氛比刚才的总裁办公室还要紧张。
首席技术官,来自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的电子工程学博士,大卫·埃文斯(david Evans),正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小心翼翼地将那卷微缩胶卷放进投影放大仪。
埃文斯博士,一个典型的英伦技术宅,五十岁上下,头发稀疏而杂乱,像被闪电劈过的灌木丛。他身上那件永远不扣扣子的白大褂,沾满了各种颜色的污渍,口袋里插着至少五种不同型号的笔。此刻的他,就像一位即将解剖外星人的法医,神情专注而肃穆。
他的身后,站着他最得力的两个本地助手,都是从香江大学精挑细选出来的技术精英,此刻也都是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轻了。
“好了,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这只粗俗的华国猴子,到底能从树上摘下什么样的果子。”埃文斯博士用他那一贯的傲慢腔调嘟囔着,按下了投影仪的开关。
一束光打在墙壁的白幕上,一张被放大了数百倍的电路图纸瞬间清晰地呈现出来。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预想中的嗤笑和不屑并没有出现。
埃文斯博士脸上的傲慢,在图纸出现的第一秒,就瞬间凝固了。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鼻尖几乎要贴到白幕上,那双深度近视的眼睛,此刻瞪得比铜铃还大,仿佛要将图纸上的每一根线条、每一个符号都吸进自己的脑子里。
他的两个助手,更是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张大了嘴巴,下巴几乎要脱臼掉在地上。那表情,不像是看到了电路图,倒像是看到了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