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盛雄的怒火,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在他的胸膛里疯狂咆哮。那股怒意几乎是实质化的,让办公室的空气都变得黏稠而压抑,仿佛随时会燃烧起来。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雪茄,名贵的古巴烟叶在他嘴里尝起来却满是苦涩的硝烟味。
江盛雄,这个从九龙城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枭雄,此刻双眼布满血丝,虬结的肌肉紧绷着,整个人像一块即将被内部高温融化的钢铁。他习惯了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而现在,对手的阴险让他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快要爆炸。
“老豆,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江小朵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轻轻放在他手边。
“顶你个肺!这帮鬼佬做事太没底线!”江盛雄一拳砸在厚重的红木办公桌上,震得杯中牛奶泛起波纹,“挖人不成,就派间谍,这跟那些背后捅刀子的烂仔有什么区别?要不是阿豪他们机灵,我们的心血就被偷光了!”
他猛吸一口雪茄,吐出的烟雾都带着杀气:“朵朵,你别拦我。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叫阿廖去查那个汉密尔顿的底细,他有几个仔女,在哪间学校读书,平时走哪条路……我就不信,他鬼佬的命是铁打的!”
这就是江盛雄的逻辑,简单、粗暴,却也极度有效。在香江这片野蛮生长的土地上,规则往往就是由更强的拳头来书写的。
然而,江小朵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清澈如水,仿佛能熄灭一切火焰。
“老豆,如果我们只是想做九龙城寨的霸主,你的方法当然最好用。”她缓缓开口,“但我们的目标,是山顶,是站在整个香江的最高处。站在山顶上的人,是不能轻易让手上沾血的。”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忍着?”江盛雄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
“谁说要忍了?”江小朵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邃与冰冷,“我只是觉得,用麻袋和石灰,太便宜他们了。”
她走到那张巨大的香港地图前,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标记着“星火网络”的基站,如同一张正在收紧的巨网。
“他们想要我们的技术,我就给他们。给他们一个看起来完美无瑕,实际上却能让他们万劫不复的剧毒陷阱。”江小朵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他们花大价钱挖角,证明他们急了,急着想抄我们的作业。那我们就给他一份抄了就会死的作业。”
她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老豆,你仔细想。如果汉密尔顿听了你的话,派人把我们的工厂烧了,我们会损失多少?几百万?上千万?我们伤筋动骨,但死不了。”
“可如果,他拿到了我们这份‘假图纸’呢?”江小朵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会欣喜若狂,会立刻投入巨资,建立生产线,购买设备,招聘工人,然后大张旗鼓地生产出成千上万的‘二代利刃’。他会召开比我们更盛大的发布会,向全世界宣布他打败了江氏实业。”
“然后呢?”江盛雄被女儿描绘的场景吸引,怒火渐渐被好奇取代。
“然后,”江小朵的语气变得戏谑,“就在他最风光的那一刻,他会发现,他投入数千万甚至上亿资金生产出来的东西,全都是一堆电子垃圾。他的信誉会破产,他的股价会一泻千里,他的合作伙伴会弃他而去,他建立的帝国置业,会因为这个巨大的窟窿而摇摇欲坠。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轻轻推一把……”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雪茄燃烧的微弱声响。
江盛雄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后背竟渗出一层冷汗。他心中的那头怒火猛兽,在女儿这番话面前,竟像一只被驯服的猫咪,温顺地蜷缩起来。这是何等歹毒,又是何等高明的计策?这已经不是江湖仇杀了,这是神明在云端之上,拨弄凡人命运的棋局!
“我们不仅要让他输,还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输得倾家荡产,输得连自己是怎么掉进坑里的都搞不明白。”江小朵走到父亲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豆,愤怒会蒙蔽你的双眼。记住,我们现在是狮子,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但用的不是蛮力,是智慧。游戏,已经升级了。”
江盛雄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口烟雾似乎带走了他心中所有的暴戾与焦躁。他看着眼前的女儿,心中涌起的不再仅仅是父爱,而是一种近乎仰望的崇拜。
他掐灭了雪茄,端起那杯还温热的牛奶,一饮而尽。
“好!”他沉声道,声音里重新充满了力量,“就按你说的办!老豆这条命,这帮兄弟,都交给你了。你指东,我们绝不往西。这帮鬼佬想玩阴的,我们就挖个全世界最靓的坑,等他们自己风风光光地跳进来!”
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夜景依旧璀璨,但在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一场足以颠覆整个香江商业格局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风暴的中心,只是一个眼神平静的十六岁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