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Ricky终于放弃了。他礼貌地起身告辞,临走前,深深地看了陈浩南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确认猎物的标记。
看着Ricky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陈浩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端起酒杯,将剩下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冰块撞得他牙齿发麻。
“南哥,那家伙是谁啊?问东问西的,烦死了。”手下不满地嘀咕道。
陈浩南没有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拍在桌上,对众人说道:“你们继续玩,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他不顾手下们的挽留,径直走出了“火鸟”酒吧。
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啊,老板?”
“长沙湾,百利大厦。”
……
百利大厦,十二楼。
江盛雄的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将他的身影长长地投在背后的墙上,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他没有在看文件,而是在用一块柔软的鹿皮,仔细擦拭着一柄造型古朴的短刀。那是他年轻时跟人火并时用的武器,后来金盆洗手,就一直藏在身边。他不喜欢枪,他觉得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比枪响更让人安心。
“咚咚咚。”
“进来。”
陈浩南推门而入,带着一身未散的酒气和风尘。
江盛雄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低头擦拭着他的刀。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鹿皮摩擦着金属发出的、细微的“沙沙”声。
陈浩南站在办公桌前,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面对这位一手将他们从泥潭里提拔起来的男人,他比面对几十个拿着刀的对手还要紧张。
“雄哥。”他深吸一口气,将酒吧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他没有添油加醋,甚至连Ricky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句话的用词,都尽力还原。
当他说完,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江盛雄擦刀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锐利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陈浩南。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皮肉,直视他的灵魂。陈浩南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你做得很好。”许久,江盛雄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得到肯定的陈浩南,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把腰杆挺得更直了。
“大小姐没看错你,”江盛雄将短刀归鞘,发出一声轻微而清脆的“咔嗒”声,“你不是普通的古惑仔,你是天生食这行饭的狼。”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灯火辉煌、如梦似幻的城市。无数的霓虹灯,像是一条条欲望的河流,在黑暗中奔腾不息。
“我们以为自己动作够快,够隐蔽了。”江盛雄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却让陈浩南感到一阵寒意,“但血腥味,是藏不住的。只要见了血,鲨鱼自己就会循着味道找上门来。”
“利刃”这块肥肉还没真正下锅,就已经引来了第一只苍蝇。不,不是苍蝇,是嗅觉灵敏的鲨鱼。
和记黄埔……
江盛雄的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他女儿正在前面开疆拓土,想要建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帝国,而他,就是站在帝国门口的门神。
任何想要窥探、染指这个帝国的魑魅魍魉,都必须先问过他手里的刀。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手下。”江盛雄转过身,对陈浩南下令道,“你继续做你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个人,我会处理。”
“是,雄哥。”
陈浩南恭敬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江盛雄一人。他没有再去看那繁华的夜景,而是走回办公桌,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只说了一句话。
“阿豪,帮我查个人。”
危机,如同一粒被风吹来的、肉眼看不见的种子,已经悄然落在了江氏实业这片刚刚开垦的肥沃土地上。
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