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什么堂口或者香坛,而是一栋三层小楼。楼下是一家装修气派的 “四海贸易公司”,门口停着两辆崭新的奔驰轿车。
要不是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剽悍的壮汉,没人会把这里和社团联系在一起。
江盛雄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深吸一口气,领着江小朵走了过去。
“我是江盛雄,求见佛爷。” 他对着门口的壮汉,沉声说道,报出了自己当年的名号。
其中一个壮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但还是转身进了门。
片刻之后,壮汉出来,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进来。”
江盛雄的心,沉了下去。
对方没有称呼他 “雄哥”,甚至连个 “江先生” 都没有。这个细节,已经说明了对方的态度。
他不动声色地侧过半个身子,将江小朵护在身后,走进了这栋小楼。
楼内冷气开得很足,与外面的炎热仿佛两个世界。地上铺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墙上挂着几幅看不懂的西洋画。
一个穿着西装马甲、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人迎了上来。
“雄哥?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年轻人笑了笑,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我是佛爷的助理,叫阿文。佛爷在楼上茶室,请。”
江盛雄点了点头,跟着阿文走上二楼。
二楼的茶室,装修得古香古色。一套名贵的紫檀木茶台,摆在落地窗前,窗外,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码头的繁忙景象。
一个穿着白色丝绸唐装,身形微胖,脸上始终挂着一团和气笑容的男人,正坐在茶台后,专注地冲泡着功夫茶。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面白无须,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小的圆框眼镜,看起来更像个富家翁或者大学教授,而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社团话事人。
他,就是和记新一代的龙头,“笑面佛”。
“雄哥,坐。” 笑面佛抬起头,笑容可掬地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仿佛见到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他的目光,在江盛雄身后的江小朵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佛爷。” 江盛雄拉开椅子,自己坐了半个屁股,却让江小朵稳稳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别这么叫,生分了。” 笑面佛将一杯刚刚冲好的茶,推到江盛雄面前,茶香四溢。“我老豆在世的时候,经常提起你,说你是和联胜最能打的双花红棍。当年如果不是你帮忙,我爸那条瘸腿,恐怕就不止瘸一条了。”
他提起旧事,语气亲切,仿佛真的是在叙旧。
但江盛雄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叫 “先礼后兵”。先用长辈的交情把你捧高,接下来,才好跟你算账。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江盛雄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今天我来,是想跟佛爷谈单生意。”
“哦?” 笑面佛眉毛一挑,笑呵呵地问:“雄哥有什么好路子,关照下小弟?”
“敬业街后面,你们和记有个废弃的五金厂。我想租下来,做点小生意。” 江盛雄开门见山。
笑面佛脸上的笑容不变,他慢条斯理地又洗了一遍茶杯,才缓缓开口:“雄哥,你是我长辈,你开口,我没理由不答应。不过…… 规矩就是规矩。观塘大大小小几百家厂,每家都是这样。租金之外,每个月,两成利润。就当是给兄弟们的茶钱。这个价,公道。”
江盛雄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两成!
狮子大开口!
一般的帮派收保护费,最多就是一成,甚至有的只收个固定数额。他一开口就要两成,这根本不是谈生意,这是明抢!
“佛爷,我们做的是正当生意,赚的都是小钱……”
“雄哥。” 笑面佛打断了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几分,“你是聪明人。我们不打开门做生意,你的厂,连一颗螺丝都运不进观塘。你信不信?”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茶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江盛雄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猛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想发作,想掀了这张桌子。但看着身边女儿平静的侧脸,他又强行把那股火气压了下去。
时代,真的变了。
现在不是靠拳头硬,就能讲道理的年代了。
就在江盛雄准备咬牙答应下来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江小朵,忽然开口了。
“佛爷。” 她的声音清脆,平静,在这死寂的茶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两成利润,我们可以给。不过,我们有一个条件。”
笑面佛的目光,终于第一次,正眼落在了这个从头到尾都像个隐形人一样的姑娘身上。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哦?小妹妹,你说。”
江小朵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胆怯。
“我们不止要租你的厂,我们还要你帮我们搞定一件事。”
“说。”
“你们和记跟‘新记’在无线电通讯上的争斗,我们帮你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