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三角眼在昏暗的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江小朵身上,扯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哟,老江的妹钉(女儿)醒了?”
江小朵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毫无表情。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对方的体格、惯用手、可能的攻击方式以及……逃生路线。
结论是:逃生概率为零。这个房间只有一个门,一个被焊死的铁窗。
“我老豆不在。”江小朵开口,声音因为发烧而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很平静。
她继承的记忆碎片里,有对这些人的恐惧。他们是这一带收保护费的烂仔,属于一个叫“和联胜”的社团。
“我们当然知道他不在。”花衬衫用钢管一下下敲着门框,发出“当、当”的声响,眼神轻佻地在她身上打量,“你老子江盛雄,欠了我们大佬一笔钱。他人不见了,父债女偿,天经地义,不是吗?”
他身后的两个小弟嘿嘿笑了起来,目光充满了侵略性。
江小朵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但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露怯。在丛林里,最先被吃掉的,永远是瑟瑟发抖的兔子。
“欠多少?”她问。
花衬衫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平时跟鹌鹑一样的丫头片子敢这么跟他说话。
“唔多,三千蚊。”他伸出五根手指,“看在你是个妹钉的份上,今天还钱,或者……让你老子滚出来见我们!”
三千块。
在1975年的香江,一个工厂普通工人的月薪也就两三百块。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江小朵的脑子里没有关于这笔钱的任何信息。她只是冷静地看着对方,用她最擅长的逻辑分析,寻找破局点。
硬刚,是找死。求饶,只会让他们更兴奋。
“我没有钱。”江小朵缓缓开口,“我老豆的钱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那就没办法了。”花衬衫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兄弟们,把她带走,拿去‘乐口福’抵债!正好,那里的老板就好这一口。”
“乐口福”是附近有名的地下烟馆和赌场,把人带去那里是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两个小弟搓着手上前。
江小朵紧紧攥住了桌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试图从“方舟”那可怜的一级数据库里找出点什么能用的东西。格斗技巧?需要身体素质支撑。化学武器?需要材料和设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低沉、带着风霜气的男人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江盛雄的女儿,谁敢动?”
三个烂仔的动作瞬间僵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江小朵猛地抬头望去。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男人。
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高大,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的脸庞棱角分明,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一道浅浅的疤痕从眉角划过,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凶悍。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睛,可深潭底下,却藏着压抑的火焰和未曾驯服的野性。
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一股无形的压力就笼罩了整个房间。
花衬衫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了一大半,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雄哥……您回来了?我们……我们是来探望小朵妹妹的。”
江盛雄没有理他,目光径直越过他们,落在了江小朵的身上。
当看到女儿那张苍白瘦削的脸时,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掀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像是投入石子的湖面。
那是……心疼。
江小朵的心,没来由地颤了一下。
这个男人,就是江盛雄。
她的父亲。
一个被迫重出江湖的社团大佬。
也是她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时代,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