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陆云晚并未公开褒奖,而是在一次刘嫂子来汇报日常维护时,看似随意地对身旁的秋月说:“此次七夕布置,库房刘嫂子用心了,清理出不少可用之物,替府中省了开销。秋月,记得将前日程夫人赏下来的那匹杭绸,取一截颜色稳重的,送给刘嫂子,让她做件新衫子过节穿。”
一匹绸缎,价值不高,却是来自主子的赏赐,代表着认可和体面。刘嫂子激动得眼圈发红,连连道谢,心中对陆云晚更是死心塌地。消息传出,那些踏实做事的人看到,只要认真办事,陆夫人看在眼里,且不吝赏赐,自然更加卖力。
对于大厨房的钱嫂子,陆云晚则换了一种方式。七夕宴席的几道点心,陆云晚根据自己前世记忆和空间食材的特性,私下给了钱嫂子一些改良建议(如调整糖油比例使口感更清爽,或加入少许薄荷汁增香等),并提供了少量品质极佳的空间蜂蜜和干花用于调味。钱嫂子依言尝试,做出的点心果然更加精致可口,在七夕小宴上获得了程夫人和几位来宾的称赞。
陆云晚并未居功,反而在程夫人问起时,谦逊地表示是钱嫂子手艺精湛,用心改良。钱嫂子因此得了脸面,对陆云晚的感激和信服更深,日后对锦瑟院的饮食更是尽心尽力。
根基,建于信息网络。
掌理庶务,让陆云晚有了更合理的理由接触府中各处管事和仆役。她利用这个机会,不动声色地巩固和扩展着自己的信息网络。
听取汇报时,她不仅关注事务本身,也会留意汇报者的神态、语气,以及话语中透露出的其他院落或人物的零星信息。她让秋月在与各房丫鬟、婆子接触时,多听少说,留意她们闲聊中提及的琐事。刘嫂子掌管器皿,能知道各院落器物损耗情况,间接反映各院动静;钱嫂子身处厨房,能听到各房饮食需求变化和丫鬟仆役间的闲言碎语;甚至通过陶丫头,也能了解到前院药庐和王医官那边的一些细微动向。
这些信息碎片,经过陆云晚的梳理和分析,逐渐拼凑出侯府更立体、更真实的日常图景。哪个院的姨娘最近脾气暴躁,可能遇到了烦心事;哪个管事最近手头阔绰,可能有不正当收入;前院哪位清客相公常来拜访秦啸……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关键时刻可能成为重要的判断依据。
七夕前夜,一切准备就绪。陆云晚将最终的费用清单和筹备总结,条理清晰地誊写清楚,亲自送至颐福堂,向程夫人做最终禀报。账目清晰,开支合理,效果甚至优于往年。程夫人看着眼前沉稳有度、不卑不亢的儿媳,听着她言简意赅、切中要害的汇报,心中滋味复杂难言。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庶女出身、一度被她轻视的儿媳,确实有几分能耐。
“辛苦你了,办得不错。”程夫人最终淡淡地夸了一句,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回去歇着吧,明日宴席,还需你多费心照应。”
“是,母亲。儿媳告退。”陆云晚恭敬行礼,退出了颐福堂。
走在回锦瑟院的路上,夜风微凉。陆云晚知道,经过这一番历练,她在这深宅之中,终于不再是完全被动的一方。她初步掌握了些许实权,建立了一定的威信,也编织了一张虽不庞大却切实有用的信息网。恩威并施之下,她的根基,正在这看似微不足道的琐碎庶务中,悄然扎下。
然而,她也清醒地意识到,程夫人眼中的审视并未消失,柳姨娘的怨恨只会更深,而秦啸的维护,本质是建立在“有用”的基础之上。前路依然漫长,步步惊心。但至少,她已不再是那艘在风浪中毫无还手之力的小舟,她有了一副小小的船桨,可以尝试着自己掌控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