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本逐渐升级,内容也越来越不堪:
有的说陆云晚命硬克亲,八字不祥,一冲喜就把侯爷冲得杳无音信,是个十足的扫把星。这话尤其恶毒,直接戳中了“冲喜”最敏感的神经。
有的则暗示她品行不端,耐不住深闺寂寞,行为有些不检点。虽未明指具体何事,但那暧昧的语气、闪烁的眼神,以及“有人看见”、“听说”之类的模糊指代,更能引发无穷的遐想,毁人于无形。
更有人将之前周嬷嬷摔跤的事添油加醋,说成是陆云晚故意泼水陷害,心肠歹毒,不敬尊长(指管事嬷嬷)。
这些流言像长了翅膀,又像地下的暗河,悄无声息地流淌在侯府的每一个角落。厨房里、井台边、回廊下、门房处……只要有三两个下人聚在一起,便难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看向锦瑟院方向的眼神,也从不加掩饰的轻蔑,渐渐变成了混杂着厌恶、畏惧和鄙夷的复杂情绪。
偶尔有负责洒扫庭院的小丫鬟靠近锦瑟院,都会像躲避瘟疫一样加快脚步,生怕沾染上什么不祥之气。就连往日里唯一还算客气、负责给各院送热水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厮,如今将水桶放在锦瑟院门口时,也尽量不发出声响,放下就走,连头都不抬一下。
锦瑟院,仿佛真的成了一座被流言蜚语筑起高墙的孤岛,被无形的恶意彻底孤立起来。
秋月偶尔不得不外出办事时,总能感受到那些如芒在背的目光和指指点点的低语。她年纪小,脸皮薄,每次回来都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委屈又愤怒,替自家小姐感到万分不值。
“小姐!她们……她们怎么能那样胡说八道!简直是血口喷人!”她忍不住在陆云晚面前哭诉,“您明明什么都没做!她们凭什么这么污蔑您!”
陆云晚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秋月气得通红的小脸,心中并无太多波澜。愤怒和委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自乱阵脚。她早就料到柳氏会有此一招,这只是宅斗中最常见也最阴损的手段之一。
“秋月,”她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涟漪,仿佛那些恶毒的话语说的不是自己,“你记住,流言止于智者,但这府里,聪明人不多,蠢人和坏人居多。她们说她们的,我们过我们的。”
“可是小姐!您的名声……”秋月急道。
“名声?”陆云晚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在这侯府里,一个‘冲喜新娘’的名声,从一开始就没好过。她们现在不过是把水搅得更浑一些罢了。我们越是反应激烈,急着去争辩,去澄清,反而显得我们心虚,坐实了流言。她们就等着我们跳脚,等着我们出错。”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去理会那些苍蝇嗡嗡叫,而是沉住气,该做什么做什么。活下去,并且要活得比她们想象的更好,这才是最有力的回应。”
秋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小姐沉静如水的面容,那颗慌乱愤怒的心,也奇异地慢慢平复下来。小姐说得对,不能中了坏人的奸计!
陆云晚重新拿起书,目光落在字里行间,心思却飘远了些。柳氏这一手,虽然卑劣,却着实有效。毁人名节,孤立其人,让她在这深宅里举步维艰,寸步难行。这不仅仅是情绪上的打压,更是实质性的围剿。长此以往,即便她们主仆能依靠空间勉强生存,也会被这无形的压力逼得喘不过气,甚至心理崩溃。
然而,她陆云晚,早已不是那个会被流言击垮的深闺弱女。
这暗流涌动的污浊之水,或许能暂时蒙蔽世人的眼睛,却淹不灭她心中那簇由求生意志和神秘空间点燃的、越烧越旺的火苗。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柳氏既然先掀起了这恶浪,便要准备好,有朝一日被更大的浪头反噬。
她轻轻翻过一页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被流言包围的孤院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坚定。